“是日本人來了！”
隻見日本衛兵整齊地拉開一條道，一個軍官模樣的日本人，一臉正色地走進來，後麵跟著翻譯官。
“呸，狗腿子！”黃爺朝地上啐了一口。
日本人開始哇啦哇啦說起來，翻譯官則在一邊翻譯。“我聽聞，今天有一部新電影在這裏點映，講述的是孟薑女的故事，山崎君對中國文化非常感興趣，希望可以和友邦一起觀摩這部電影……”
“友邦？去他娘的！”受邀而來的黃立麗不滿地罵了一句，轉身走到一邊。
“我希望以後可以經常開展這種文化上的交流，為共建大東亞共榮圈做出一些思想上的貢獻……”
底下唏噓聲一片，隻聽砰砰幾聲槍響，一個衛兵在山崎的耳邊說了幾句，日本人動怒地哼了一聲，繼續道：“剛剛有幾個反動分子企圖破壞這裏的和諧氣氛，已經被處置了。誰是這裏的負責人？”
“我是。”馮月珍從容地笑著走上前。
山崎打量了她，問：“你是導演？”翻譯官翻譯了一遍。
馮月珍笑著，對日本人說：“喏，那才是大導演，我隻是這兒的老板。”
“你是導演？”翻譯官代替山崎問。
“是，是。”崔裕達點點頭。
翻譯官哈腰翻譯給山崎聽。山崎帶著白手套的手一揚，示意翻譯官閉嘴，徑直走到寸金麵前，繞著她轉了一個圈。寸金隻覺得粘巴巴的眼睛粘在自己身上，好不自在。
“這是我們公司的簽約演員，寸金小姐，是崔裕達的太太。”馮月珍挽起寸金的胳膊，她笑語嫣然的媚態，倒是分散了山崎對寸金的幾分注意力。她又衝崔裕達眨眨眼，“對，我太太。”崔裕達方才恭恭敬敬地的說，“太軍裏麵請。”
本來應是慶功宴的點映禮，因為日本人的參與氛圍變得極為奇怪。主戰派壓抑著抗日的情緒不好發作，主和派一臉諂媚更令人看不慣。中間派的崔裕達兩頭討好，既不想激怒不好惹的日本人，又不能背負上漢奸的罵名，很是艱難。但是寸金的臉就那麼拉著，至始至終不再露出一絲笑意。她覺得自己獨來獨往的，犯不著也沒必要討好誰。至於崔裕達的怯弱，她眼中是不滿。點映一結束，崔裕達挽著她聽著山崎哇啦哇啦的關於文化藝術的計劃和宣傳，“不好意思，我有些事情，需要先失陪一下。”她擠出一個笑臉，轉身走開了。
“麻袋！”山崎煩躁的一聲喊，讓寸金的腳步停頓了，“太軍請您別走。”翻譯官翻譯著。寸金回眸望了他一眼，撅起的嘴唇擠出一個嫵媚而輕蔑的笑，走開了。
“太軍，家裏還有事……”崔裕達慌張地解釋著，比劃著，翻譯官也盡所能地翻譯。山崎的手一揮，繃得緊巴巴的臉上，掠過一絲殘暴，隨後又溫和地笑起來，笑聲越來越大。驚恐了旁人，更驚嚇了崔裕達。記者們圍了上來，“來，為表示中日友邦之情，我們合影一張。”山崎拉著崔裕達站到身邊，任閃光燈一片撲殺。
此時寸金回了頭，望著山崎身邊白淨的崔裕達，狠狠地皺起了眉頭。
“金子……”邱華善解人意地抓住她的胳膊。
“現在在中國，人，都不好做。”寸金的眼睛瞪得大大地望著站在邱華身旁的周律民，聽他接著說，“三小姐，我送你回去吧，這裏不是你久留的地方。”
“寸金小姐，馮姐讓我送您回家。”
寸金看看任寬，又隨著他的眼神望到遠處衝她點頭的馮月珍，心生感激，若不是馮月珍，她還不曉得如何拜托那蒼蠅般的眼神。
“先上車吧。”任寬說，和她並肩走出去。
“我看寸金小姐還是先回娘家比較好一些。”周律民再次開口道。
任寬會意地點點頭。
“走吧，我跟你一起回去。”邱華挽著她。
望著寸金金色旗袍勾勒出的背影，周律民像自言自語般吐露了幾個字：“太過耀眼了。”
寸金回頭凝視了他一會兒，泄氣地皺了皺眉頭，微微撅起嘴，跟著任寬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