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軍家的門沒鎖，裏麵卻一個人都沒有，隻有“呼啦啦”的水聲。由於好奇，方赫順著水聲往裏走，推開洗手間的門，裏麵全是水缸和水盆，各種各樣的魚在水裏遊來遊去。
方赫後退兩步，腳下踩到什麼東西，是一本破舊的日記本。
窗外吹進一陣冷風，日記本被風吹開幾頁，方赫低頭看，無意中發現自己和周怡的名字，還不待細看，門外響起了匆匆的腳步聲，他把日記本塞進隨身攜帶的背包裏，走出周軍的家。對麵的大門虛掩，從門縫裏淌出粉紅色的液體，那是他的家。背脊劃過一絲涼意，剛剛急匆匆送賀玲玲去醫院，竟然忘記鎖門了，不會遭賊了吧？
方赫躡手躡腳地走到家門口，輕輕把門推開一條縫往裏窺探，裏麵黑洞洞的，有隱約的水聲從洗手間傳來。鞋櫃上放著短刀，他把刀抓在手上，悄悄靠近洗手間。
離洗手間越近，地上粉紅色的液體顏色越深，踩上去黏黏的，還散發著血腥味。方赫的心越發地不安。這時，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突兀的手機鈴聲在安靜的房間裏響起，詭異異常，方赫的心更加狂跳不止。他傻傻站在原地，竟不知如何反應，手機響了很長時間，方赫按下接聽鍵，電話那頭是焦急的女聲：“方先生嗎？您前不久送進來的賀玲玲小姐突然不見了！”
“什麼！”方赫由於激動一腳踹開洗手間的門，與此同時，洗手間裏的一切映入他的眼裏。
周軍躺在浴缸裏，他的血和浴缸裏的水不斷交融，緩緩從浴缸邊溢出，彙聚在他的腳下。突然一條魚跳到方赫麵前，死魚眼直勾勾地盯著他。
這條魚似曾相識，哦不對，這條魚就是周軍送給他的，被他扔進垃圾桶，又被賀玲玲用來燉湯的鯽魚！隻是為什麼它死不掉，現在又出現在浴室裏？
方赫簡直不能呼吸了，耳邊又傳來奇怪的聲音，這次，來自他的臥室。
不過他已經沒力氣知道臥室裏有什麼了，拿出手機報警，按了半天“110”才按了兩個數字，他在心裏大罵自己沒用。
一隻冰涼的手劃過方赫的手臂，手機隨著方赫的尖叫落地，他抬起頭，鄭小妹站在他麵前。
“……小妹？”方赫迷惑地開口。
“我不是鄭小妹，是我啊，小盒子，我是周怡！”
“小怡……”方赫再無精力去想，這一切就像一場噩夢，他眼前一黑，跌進一個冰涼的懷抱裏。昏迷前，似乎看見一隻魚在他腳邊蹦躂，有血水從魚的眼睛裏落下來。
驚夢
方赫從睡夢中醒來，他正躺在自家的床上，昏迷前的一幕猛得閃現在腦海，他跳下床，推開洗手間的門，什麼都沒有！一顆大石緩緩落地，這一切原來是個夢。
有人從廚房裏探出頭來，是周怡！
“你……”方赫大驚，卻見周怡抱著一鍋湯放到他麵前，笑著說：“河豚湯哦！”
方赫的臉白了，周怡盛湯，送進自己嘴裏，下一秒她全身抽搐躺倒在地上。她流著淚指著方赫：“你為什麼要害我？為什麼要帶我吃有毒的河豚！”說完，她突然陰測測地笑了起來：“沒關係小盒子，你陪我一起好不好？我們倆要變成兩條無憂無慮的小魚。”周怡望著方赫，她的身上長出許多鱗片，方赫發現自己身上也長滿了鱗片，硬邦邦的，摸起來粗糙滑膩。他拚命搖頭，用手去摳那些長在手臂上的鱗片，每摳下一塊，都連著皮肉和毛發，那些泛著白光的鱗片轉眼間變成了粉紅色、血紅色。周怡卻在旁邊說：“沒用的，我們要變成兩條無憂無慮的小魚。”她的笑聲尖銳而刺耳。
“啊！”方赫尖叫著醒來，周圍一片雪白，穿著白衣的護士麵無表情地看著他：“你醒了。”
剛剛才真的是一場夢。
幾天之後，警方已經確定周軍的死與方赫無關，他們還向方赫透露周軍的死不太正常，頸動脈似乎是被什麼東西咬斷的，具體事宜還待進一步查證。
方赫住院的這幾天，鄭小妹天天來看他，有時候鄭小妹叫他“小盒子”，儼然是周怡的口氣，有時候她又咿咿呀呀打著手語，活脫脫是那個不苟言笑的鄭小妹。他有些迷惑，已經分不清楚，下次再見到鄭小妹，她究竟是周怡還是鄭小妹？
一個星期後，方赫辦理出院手續，醫生囑咐他每個星期來做一次檢查，方赫並無多想，他回家，準備搬家，因為不想住在一個死了人的屋子裏。收拾東西的時候掉出一本陳舊的日記本，是那天在周軍家裏撿到的。
方赫翻開日記，日記本前幾頁字跡清秀，是周怡的筆跡。
開始的時候隻是記錄著周怡和方赫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但越往後看方赫越心驚，周怡提到了賀玲玲：玲玲是我最好的朋友，無論家世長相都好，她從國外回來知道我交了男朋友，想幫我試探一下他。玲玲接近方赫，開始時小盒子無動於衷，我有些沾沾自喜，可到後來我笑不出來了。玲玲告訴我小盒子提出要和她交往。小盒子以為我完全不知道他和玲玲的事情，在我麵前依然是一副體貼的男朋友模樣，我每天麵對他，隻覺一顆心異常沉重。玲玲說她要讓小盒子做出選擇，選我，代表他對我還有情，是去是留由我選；選她，隻能證明這人假仁假義，立即和他一刀兩斷。玲玲提出選擇的第二天，小盒子說要帶我去街口的海鮮酒樓吃河豚，也許他是想和我分手吧。
方赫的眼前有些模糊，怪不得賀玲玲那麼恨他，怪不得周怡死後賀玲玲變了那麼多，原來一切始於試探。
日記寫到這裏再無周怡的筆跡，後麵的筆跡粗獷，是周軍寫的：女兒難得打電話回家，我很高興，可是小怡卻不開心，她的男朋友選擇和她最好的朋友賀玲玲在一起了。我決定到N城看女兒，沒想到才到N城就收到了女兒的死訊，要不是那男人帶小怡吃什麼河豚，小怡是不會死的！我恨這兩個人，我要報仇！
日記結束，方赫的冷汗流了滿頭滿臉。
賀玲玲怨他害死周怡要殺他，周怡的父親怨他和賀玲玲害死他女兒要殺他們倆。賀玲玲恨方赫，騙他說在防曬霜裏下了毒，所以周軍會送他有毒的魚，一切都通順了。
方赫心中終於釋然，又有些苦澀，這倆人都恨錯了他，他和周怡的家世都不好，身邊突然冒出賀玲玲這樣的人物，他的確有些心動，也真的鬼使神差地想和她交往一下，隻是後來他發現心中的愧疚越積越深，對賀玲玲終究不如對周怡的喜愛，卻萬萬沒想到，那河豚沒有清理幹淨，周怡最終因河豚中毒而死亡。
他去洗手間，洗盡身上的汗，一隻鯽魚躺在水池裏望著他，鯽魚嘴裏吐出泡沫，一副要死不死的樣子，方赫的腦子又懵了，他突然想到失蹤的賀玲玲和死去的周軍，這兩個人，為什麼一個失蹤，一個卻死了？
方赫煩躁地揉亂頭發，頓住，頭皮硬邦邦的，帶著粘膩滑濕的觸感，他猛地朝頭皮摳去，指甲蓋裏嵌進一個硬邦邦的東西，那是一塊帶著血跡的鱗片。
方赫不敢相信地掰開頭發，瞬間，那些散著冷光的鱗片暴露在他的眼前，薄薄的鱗片，一層層附在頭皮上，深深的埋進頭發裏。
一聲尖叫還沒溢出喉嚨，方赫猛然發現站在門口的鄭小妹，她突然撲到方赫懷裏痛哭起來。方赫不確定地叫了一聲：“小怡？”
鄭小妹聲音哽咽地說：“小盒子，我多想回到你身邊啊，可是我的靈魂不能一直霸占鄭小妹的身體，鄭小妹還有她的媽媽需要照顧。”
方赫摸了摸鄭小妹的長發：“小怡，是我對不起你。”鄭小妹的哭聲似乎更大了。
水池裏的魚又撲騰起來，它的眼裏留下兩行血淚，詭異中竟也透著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