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決定把小灰送去警察局。在這之前,我去了袁誌的公司,並且聲稱我的丈夫袁誌已經出差六天了,明明說好是三天的!業務經理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女人,她根本看都不看我一眼,自顧自地忙著接電話,看文件。
我氣急了,拉著小灰就從那幢豪華商業樓走出來,思忖著是不是該為袁誌的失蹤報警了。
“姐姐……”心煩意亂的時候,小灰突然拉住了我的衣角。
“幹什麼?”
“你要找的叔叔是不是那邊那個……”小灰指著馬路對麵,我抬頭望去,發現不遠處那個穿著黑色西裝的人就是袁誌,我衝了過去,並且大聲喊:“袁誌,袁誌!袁誌……”可等我到達馬路對麵時,袁誌早就不見了。
我沒有把小灰帶到警察局,因為她不想被帶到孤兒院,她還說她可以幫我找到袁誌,因為她已經在外麵流浪了很久,有很多像她這樣的流浪者遍布在城市的角落,而那些人都是她曾經的夥伴。雖然我對她的話抱有懷疑態度,但姑且試一試,大不了過幾天再把她送走。
回到家時,小灰提議說:“姐姐,你再打袁誌的電話試試,說不定今天會有驚喜哦。”
我將信將疑地撥打電話,可這次真的被小灰說中了,手機裏不再是“您的手機已停機”的提示音,而是輕快的彩鈴聲。
我的心跳突然加快了,一下從床上跳了起來,並不是因為即將聽見袁誌的聲音,而是在手機彩鈴響起的一刻,屋裏同時響起了音樂聲,是黃閱的《折子戲》,那是袁誌的手機鈴聲,音樂開頭的聲音打死我也忘不掉。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袁誌的手機竟然在家裏!又是誰在六天後幫袁誌充的話費?我拿著電話在屋裏搜尋袁誌的手機,那鈴聲似乎響在耳畔,可我翻遍了屋子,卻怎麼都找不到袁誌的手機。
小灰突然在一旁“咯咯”笑了起來。
我抬頭瞪她,可她卻一點都不害怕,她走到我麵前,用她那灰色的手拉著我的手說:“姐姐,你有一個地方忘記找了哦!”她邊說邊指著床,我突然意識到她說的是哪裏了,手一抖,電話就“嘣”地一聲摔在地板上。
臥室的床底下是儲物櫃,裏麵放了不用的床單和被子,平時都是被鎖起來的。所以,當我看見那隻發出熒熒藍光的手機就躺在一堆棉花胎中時,腦子突然一片空白。
我記得袁誌走的時候明明帶著手機,可現在,袁誌的手機竟然出現在床底下,莫非他回來過?
小灰突然又在一旁“咯咯”笑了起來。
我問她:“你笑什麼?”
她搖了搖她灰色的腦袋說:“姐姐,你的表情讓我想起了我自己的姐姐。”她不等我回答就又自顧自地說了起來,“在生下我之後,我爸爸媽媽就離婚了,爸爸新娶的阿姨帶來一個美麗的姐姐,她的皮膚很白,長得很漂亮,學習也好,很多人都喜歡她,可是她的心腸真是壞透了,她欺負我,還把同學帶到家裏來參觀我,她們指著我笑得好開心啊。嘿嘿,有一天,當我的姐姐又帶著同學到家裏來參觀我的時候,我用刀子割開了那個女生的喉嚨……”
“啊……”我吃驚地叫了出來,小灰的表情看起來凶殘而詭異。
“然後我美麗的姐姐就露出了你剛剛的表情。這之後,為了掩蓋真相,我的爸爸就把我趕出了家。”小灰說完咧嘴又笑了,“你相信了?”
這一刻我不知道她說的是真是假,不過我並不相信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會幹出這樣的事情。
“洗洗就回自己的房間睡覺。”我撇開視線,不去看小灰突然放大的瞳孔。
小灰乖乖離開了我的房間。
這一夜,我睡得並不踏實,總感覺有人在我的床邊來回地走動,夢裏出現了袁誌,他的脖子上有一道長長的傷口,鮮紅的血液順著他白皙的脖子一直流到我的眼睛裏。他對我說:“我現在很寂寞,你什麼時候過來陪我?”我嚇得從夢裏驚醒,頓時睡意全無,拿起手表看了看時間,竟然才淩晨一點。
我起身去了躺洗手間,回來躺到床上時,竟然發現房門被打開了,露出巴掌大的縫隙,似乎有一個人正趴在門上,窺視著我的一舉一動。我嚇得尖叫起來,直到小灰灰色的臉晃動在臥室暗黃色的燈光裏,我才深深呼了口氣。
“你躲在那裏幹什麼!”
小灰怯怯地看著我說:“我是有事情想要告訴你,可惜你去了洗手間那麼久,我就在這裏等著你了。”
“有話就過來說!”我說。
小灰沒有動,站在門邊直勾勾地看著我,她的皮膚在昏暗的燈光下像一塊破布。
“姐姐,記得我晚上跟你說的關於我姐姐的故事嗎?還有另一個結局哦。”她的聲音很低很低,我坐在床上看不清小灰的臉。
“其實那個同學是我姐姐殺的,她嫉妒那個女生比她漂亮,就把她帶到家裏來殺了她,還把這個罪名嫁禍給我。我的爸爸和後母知道後很自然地相信了她,根本不聽我的辯解,最後把我趕出來了……姐姐,你覺得哪個結局好一點?”
“什麼意思?”我問。小灰又笑了,黑暗裏響起了“咯咯”的聲音,“我最近在構思小說,正在斟酌用哪個結局,姐姐,你覺得呢?”
“小說?”
“恩,像我這樣的小孩又不能上學,出門還會被別人取笑,還不如無聊時構思點小說。”
“晚上的時候,你講的那些……”
“都是我的故事啦,姐姐,你覺得哪個結局好一點?”她迫不及待地問我。
我狐疑地看著黑暗裏的影子,實在不能辨別小灰此刻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