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持續下了一個星期。
周遙渾渾噩噩並膽戰心驚地過了一個星期。
李詩穎和高雨開始疏遠周遙,但周遙卻不知道如何解釋,而她也根本無從解釋。
失去朋友的周遙,把所有的罪責都加在了那個男生身上,因為拍了他之後,所有的相片都發生了改變,可是她走遍學校的每一個角落,也沒有找到男生。把他的樣子畫在紙上,問同學,問朋友,問熟人,沒有一個人表示認識。
失望的周遙很多時候都在想,那個男生的出現是不是她一時看眼花,或者就是一場夢?
這時候,周遙想到了數碼相機,也許,這一切都是相機的問題?
於是,周遙拿著相機瘋狂地給路人拍照。
回到家,周遙迫不及待地將相片上傳到電腦上,然而相片顯示正常,沒有黑色的霧氣,也沒有換人或者換了姿勢的事情發生。
但周遙還是放心不下,她守在電腦前,目不轉睛地盯著顯示屏,翻看著每一張相片,依舊沒有任何反常的地方。
良久,周遙累了,她關掉電腦,取出讀卡器,將相機裏的相片全部格式化。
第二天一大早,周遙揉著睡眼惺忪的眼睛去上學,走到半路,她看到穿著黑色羽絨服的李詩穎背著大書包橫穿馬路。
因為天冷再加上汽車碾壓的緣故,馬路中央結了一層厚厚的冰,李詩穎走的非常慢。
忽然,一輛大貨車拐了過來。
“小心!”周遙大叫一聲。
李詩穎一驚,她剛回頭,刹車不及的貨車將她撞飛幾米遠。
李詩穎在地上滾了幾個圈後,定住。
遠遠地,周遙看到了李詩穎的雙眼被撞碎的貨車玻璃紮瞎了眼睛,她的衣服被扯破,零零散散地包裹著身子,她的臉上布滿了血跡,表情猙獰而扭曲。
雪花一片一片,周圍的人漸漸圍成一個圈。
周遙跌坐在地上,驚恐地捂著胸口。沒錯!這個場麵,就像當時李詩穎發給她的相片如出一轍!
倏然,她麵前的大片陽光被遮住,抬眼一看,站在她麵前的是穿著藍色羽絨服的男生,他眼角的餘光瞥了她一眼,旋即從她身側走過,徑直地走進了人群。
周遙打了個激靈,隨後迅速起身,追了上去。
找了一圈,她甚至將圍觀的群眾一一端詳了一遍,也沒有看到男生。
望著倒在血泊中的李詩穎,周遙隱約看到她周身冒出淡淡的黑色霧氣,向四周緩慢地擴散。
這個冬天,雪下的沒完沒了。
轉眼間,學校開始放寒假。
還沒有在李詩穎的死中緩過神來的周遙,被學生會邀請為校刊攝影欄目編輯。
周遙是學校裏出了名的業餘攝影愛好者,她善於捕捉瞬間的姿態,把最美的景物和人的表情及動作照下來,成為唯美而空靈的藝術照。
接到邀請的周遙委婉地拒絕,但學生會主席不死心,派去了校刊副主席親自去請,為了出師順利,副主席找到了高雨,並和她一起請周遙進校刊。
三個人坐在窗明幾淨的教室裏相對無語,一時間氣氛變得有些尷尬。周遙起身趴在窗台,望著校園裏堆積如山的雪,恍然失神。
“周遙,在看什麼?”高雨走到她身後,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周遙回身,不自然地笑了笑,“哦,沒什麼!”
這是周遙在那次相片之後,第一次和高雨麵對麵的說話。她以為高雨會一直不理睬她,可是她們卻說話了,但此時的感覺,非常的怪異。
“沒什麼?”高雨眉梢一挑,“原來在看帥哥看丟了魂,嗯,男生長得不錯,很秀氣!”
男生?周遙手指一顫,她向外伸頭,垂眸一看,在另一座教學樓的大門前,那個穿著藍色羽絨服的男生孤獨地倚靠在門上,目光空靈而落寞。
是他!居然是他!
周遙差點失聲叫了出來!
“這個男生我認識,他叫葉暗,是我們校內刊的實習生,甚少與人交流!”副主席也向外看了一眼。
“他在校刊當編輯?”周遙睜大眼睛,“還叫葉暗?”
“對啊!”
“你今天來找我幹嘛?”
“來之前就告訴你了啊,請你當校刊攝影欄目的編輯!”
“好,我同意!”周遙一口答應之後,快速地從懷裏掏出相機,對著男生拍了幾張相片,隨後對著高雨和副主席拍了幾張。
回家之後,周遙將相片傳到電腦上,翻來翻去都沒有看到男生的相片,隻有幾張空曠的校園雪景。
再看看其他相片,有高雨單人照,有學會生副主席的單人照,也有他們站在一起的,最詭譎的一張是,高雨和副主席明明站的很遠,但是他們的手卻牽在一起,那胳膊長的超越了人類的極限。
周遙將相片放大,她看到了高雨敞開的衣服裏有幾根手指露了出來,那手指非常的蒼白,指甲塗著黑色的指甲油。
關掉電腦,周遙隨手將數碼相機扔在桌子上,鑽進了被窩。
縮在被子裏顫抖了好一會兒,周遙的腦袋昏昏沉沉,此時她似乎感覺到有一雙手攀上了她的脖子,隨後勒緊……
周遙拚命地掙紮著,隨後脖子上的壓力陡然撤離,新鮮的空氣注入肺中。
良久,她小心翼翼地把被子掀開一角,周遙探眼一看,外麵的夜色正濃。
她抬頭抹掉額頭上的冷汗,眼角突然一亮,像是閃光。
掀開被子一看,光源是從桌子上發出來的,借著忽明忽暗的燈光,周遙發現是數碼相機的燈光。
隻不過燈光亮了又暗,暗了又明,周而複始。
狐疑之下的周遙戰戰兢兢地起身向桌子移步,隻是幾步之遙,她卻像是走了幾個小時一般,伸手拿著數碼相機,上麵的屏幕正在播放著相片。
這是幻燈片自動播放模式。
相機上,反複播放著那些熟悉而陌生的相片。
有梧桐樹,有天橋,有蕭條的大街,也有歡樂的人群……
不管是哪張相片,最搶眼的,是裏麵的主角。
上麵總是穿著藍色但不同款式衣服的少年,所有的景色,在他的麵前都是浮雲,他長得是那麼得好看,嘴角溢出來的微笑,比陽光還要溫暖。
也許,他生來就是一副畫,一副令所有物事都黯然失色的唯美存在。
幻燈片的最後一張,少年跌落高樓,眼神中的錯愕和驚懼完美極了,他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都有一種渾然天成的靈氣。
倏然,燈滅了,房間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