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變是你的眼神，夢想滿天星辰……”
我在一聲聲低沉而好聽的手機鬧鈴聲中醒來。
火辣辣的陽光透過窗戶斜斜地照在我的臉上，炙熱的熱流從臉頰傳到全身，我抹了一把臉上還未蒸發的汗水。我抬起頭，看到電腦處於屏保階段，稍微動了動鼠標，藍天白雲的電腦屏顯在我的眼裏一覽無餘。
昨晚上網瀏覽招聘廣告到淩晨兩點，後來覺得太累，就趴在桌子上小憩一會，睡著後，我就開始重複做著相同的夢。
冗長的噩夢讓我的頭痛得厲害。
四年了，我已經上大學四年了，可我仍然沒有徹底地擺脫高考的夢魘。
這些年來，隻要碰到考試，我都會夢到高考。一個月前，我大學畢業，慶幸著自己再也不用做噩夢了，因為離開了學校就意味著我不需要考試。可是前幾天去幾家公司麵試，第一關就是筆試，為了工作，我不得不硬著頭皮去答題。
四年前，高考的壓力讓我噩夢連連，由於睡不好覺，我的思維越來越混亂，腦子渾渾噩噩，那時候我急得焦頭爛額，生怕自己考不上理想的大學，愈是擔憂，我愈是無法集中精神學習。
而室友拿縫衣針懸梁刺股的努力又像一張無形的網套得我喘不過氣來，我生怕自己稍微鬆懈，就會落後，於是我也學著她們使用縫衣針提神。
高考對於考生來說，任何一個參加高考的學生，都是你的對手。因此，考前的很長一段時間，我和室友箭弩拔張，視對方為競爭對手。
在高考的前的一個月，和我有點頭之交的隔壁班女生因為壓力太大，在家放一把火結束了自己十九歲的生命。這件事震驚了整個學校，最驚恐的還是我，因為她在自殺的前一天和我說話了，平時我們都喜歡晚上留在班上看書到熄燈為止，所以下樓的時候我們總是一前一後，但從未正式說話。
那晚她和我說：“你是隔壁班的吧？知道我為什麼喜歡穿高跟鞋嗎？因為我怕一個人走夜路，當高跟鞋撞擊地麵時發出來的聲音，總是能讓我感到安心！後來我才發現你每天也看書到很晚，下樓的時候有個伴，我也就不那麼害怕了！可從今晚開始，我以後再也不用走夜路了！”
那時的我禮貌而疏離地和她說了幾句，但第二天就聽到她自殺的消息。
於是，噩夢來得更加凶猛。
高考後，我並沒有考上理想中的大學，那段時間是我意誌最消沉的時期。
在我大三時，成績優秀的小葉高考失利，我勸他複讀一年，但是小葉表示壓力很大，他怕複讀後考得更差。於是，小葉複讀後，我又像中了魔咒一般做起了噩夢，每晚都夢見他高考失利，背著書包去外麵打工，他用幽怨的眼神盯著我，哀哀地說：“姐，都是你要求我複讀，去年我考上二本，今年我專科線都沒達到！”
就在我思緒萬千時，手機鈴聲響起，翻蓋接聽，電話彼端傳來小葉興奮的聲音：“姐，我考了611分，哈哈……重點線！”
我笑著祝福，隨後掛掉手機，迷離的眼睛看向了窗外。
透過玻璃，我看見了各色人群在我的視線中來來往往，心裏推測著，這一刻笑著歡呼的人，下一刻會不會哭得一塌糊塗？
這時的我才意識到，是魔咒，是夢魘，是刀子的不是爸媽的期望，而是高考這座獨木橋。
我以為我早就逃離了高考的魔咒，而事實上，我走過了一個獨木橋，又來到了另一個獨木橋。
我們從當年的高考生變成了或夾著資料匆匆趕路的蟻族，或帶著簡曆和畢業證遊離彷徨在各大人才市場的畢業生，或帶著黑眼圈守護在電腦旁一遍又一遍地瀏覽招聘信息，等待著麵試通知的普通大學生……
我趴在玻璃窗上，頭腦一陣眩暈，視線漸漸模糊不清。
原來，“高考”不曾離我們而去，它會一直跟隨我們左右，直到生命隕落。
閉上眼睛，清冷的液體順著我的眼角啪嗒啪嗒地砸落在地，淚水撞擊地麵的聲音，久久地回蕩在我的耳邊不曾散去，一如當年的高跟鞋撞擊地板的聲音，環繞在我耳畔。
噠噠噠。
噠噠噠噠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