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血戰記(1)醉後一夜

當事實的真相蒙蔽了感官,你選擇什麼?當現實的醜陋遮蓋了事實,你選擇什麼?當回憶的不堪淹沒了現實,你又選擇什麼?

麵對著種種的選擇題,七夏清楚的知道,她應當清醒,而非蒙蔽自己。

初秋的夜晚已經帶有一些涼意,她走在燈火通明的大街上,發現無論走到哪裏,都沒辦法把自己隱藏在黑夜中。她需要逃走,她需要隱藏,她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這樣才能讓自己有一些安全感。

如果不能避開人群,那麼就幹脆把自己藏進人群中吧。

這麼想著,七夏就走進了一間酒吧,腳下無意識的卻清楚的知道自己進了夜半生。這是她第一次和珣隱有接觸過的酒吧,隻是因為酒吧外放著她熟悉的歌。

她坐在角落裏,是喧囂中的僻靜角落,勉強能看到舞台,卻不會被人輕易發現的地方。吧台的調酒師不是楚揚,所以自然不會為她著想到因為她是第一次來就給她遞上名為“七夜”的酒。七夏苦笑著隨便點了一些酒,她在笑自己的墮落,也在笑自己的無奈。

自己在煩惱什麼?在不甘什麼?七夏不知道,她隻知道她想灌醉自己,想嚐試一次宿醉的感覺是什麼。為什麼那麼多人沉醉在幻覺和微醺中,而她還必須要清醒的麵對現實?

第一杯酒全部被灌進口中的時候,七夏隻覺得辛辣而苦澀。一股鑽心的辣直接衝擊反應到她的頭腦裏,讓她瞬間清醒過來。而清醒隻是瞬間的,隨即她感覺到身體輕飄飄的,像是懸浮在空氣中。臉頰很熱,是那種說不上來的燥熱。

耳邊響著熟悉的聲音,她知道是誰在舞台上聲嘶力竭的唱著歌。七夏覺得胸口有些悶,空氣帶著沉重的壓抑感洶湧而來。那些拚命想忘記的回憶也不合時宜的潛進她的腦海,七夏有點想哭,視線暈眩而腳下不穩。

她決定離開,這個世界不能接受她的失望和痛苦,這個世界要瘋狂、要躁動,而她隻有空洞的無望。所以她要離開。珣隱世界的規則,不能再被自己打破。

七夏腳步踉蹌的離開吧台,還沒走幾步就撞到了舞池中間狂歡的人群。大概是見七夏喝了酒的緣故,被撞的人狠狠推了一把七夏,嘴裏發出汙穢的詞語。七夏重心不穩摔在地上。她覺得頭暈,因為是第一次喝這麼烈的酒,有點不勝酒力。也不算是多大的混亂,然而事情卻在突然停止的音樂中變得格外矚目了起來。

七夏感覺被人扶了起來,抬眼看到熟悉的臉,她笑著喚對方的名字:“殷亦朔……是你啊……”

剛剛被撞的人見有人來幫七夏,在Evil樂隊的撐腰下,識趣的離開。七夏知道自己走不開了,順勢靠住殷亦朔說:“好久不見了。”

酒吧裏片刻的混亂在下一個歌手上台演唱中被平息,七夏努力站直身子,接受了殷亦朔敘舊的邀請。

剛剛唱歌的珣隱不知道去了哪裏,七夏從坐在包間裏就沒再看到他。倒是殷亦朔坐下後問了申海一句:“珣隱呢?”

申海聳聳肩,邊點酒邊說:“表演的時候還在,看到七夏之後就沒注意到去哪了。”

殷亦朔無奈的對七夏說:“這家夥就這個脾氣,你多包容點啊。”他說話的語氣,十分像是珣隱的家人在囑咐七夏一般。

七夏搖搖頭,她知道珣隱是不願見她,於是她裝出絲毫不在意的樣子說:“沒關係啊,見到你們真高興。對了,你們怎麼來北安了?”

“我們啊……”殷亦朔看向樂隊成員的剩下幾人——申海,姚斌,於司亮,Kevin鍾,說:“哪裏有演出就去哪啊,前些日子接到珣隱的邀請,所以來北安了。”

七夏點頭,憧憬卻帶著一絲無奈道:“真羨慕你們這麼自由的生活……”說完拿起一杯酒來對他們說:“這杯我敬你們,謝謝你們在煜城那麼幫我,還有,祝你們的音樂道路能夠成功。”說完一飲而盡,亮出已經空了的酒杯,笑的溫良而單純。

幾個人見狀,一掃相遇時的擔憂,紛紛拿起酒來喝。

七夏從沒像現在這樣瘋狂,她一杯接著一杯的喝了很多酒,以開心的名義或以重逢的名義。她裝出沒有任何事的樣子,隻表現出了重逢的喜悅。氣氛像是老朋友相聚一般的親切,七夏差點就忘了自己身處的境地。

酒可以麻痹神經,七夏覺得輕鬆了許多。她有點理解了為什麼很多人要借酒消愁,她感到身體和心都很輕,因為無法正常思考,所以很多不開心的事情就被暫時遺忘了。整個人被放空的感覺讓七夏歡喜而上癮,所以她不顧別人阻攔繼續給自己倒酒。

直到倒酒的手被另一人攔下,七夏才勉強回到現實中。她抬起已經迷蒙的雙眼看過去,看到的是滿臉慍色的珣隱,他看著七夏,卻並未對她說話:“你們為什麼灌她喝這麼多酒?!”從聲音裏就能聽出他的怒氣,殷亦朔猶豫再三,最終還是開口:“我攔不住七夏,你先帶她回去吧,我們明天再去看她。”

殷亦朔還沒說完,珣隱就已經打橫把七夏抱了起來。天地翻轉的一刻,七夏覺得頭暈目眩,可是就算是這種感覺她也喜歡甚至享受。“我們才、才剛見麵……正聊的開心呢……”

珣隱根本沒接七夏的話,他強行的把七夏抱出酒吧,打了輛車就準備隨便找間酒店把七夏扔進去。

他本不想再見七夏,可是看到她的那瞬間,心裏的那道牆又開始瓦解,讓他不得不在意七夏的一舉一動。最終,他還是出現在了七夏麵前,以一個失敗者的姿態。是的,隻要在七夏麵前,他就是個失敗者。

可是在車裏,七夏卻拉著珣隱的手臂,還沒說話,眼淚就不斷的落下。她死死的咬著嘴唇,才能不讓自己哭出聲來。七夏透過車窗看著街上閃爍的霓虹燈,它們在眼裏都化作了朦朧的光暈,讓她有一種不知道自己該到何去何從的落魄感。

珣隱看到無聲哭泣著的七夏,心裏一陣抽痛,於是再怎麼也不能不管她。於是,他重新對司機說了目的地,便伸手輕輕的把七夏的頭攬在了自己的肩膀。

到住處的時候,七夏已經躺在珣隱肩膀睡著了。珣隱抱著七夏上了樓,把她放到床上後,七夏才迷迷糊糊的醒來。

七夏看到近在咫尺的臉,他的麵容仍然蒼白,可是卻完全不能掩蓋他一絲一毫的光彩。他是如此誘人而美好,內心的陰鬱散發出來,隻增添了整個人的神秘感。陰影遮蔽了他的瞳孔,卻散發出攫人的光。

這是誰呢?七夏看著對方好看的嘴唇,邊思考邊無意識的伸出手去撫摸對方的唇瓣。他的唇是溫暖的,柔軟的,是像夢境般散發糖果香味的。七夏的手指繞到對方頸後,略一使力拉近了自己和那雙唇的距離,然後毫不猶豫的觸碰了上去。

珣隱幾乎是在被吻住的瞬間清醒了過來,他的臉上閃過片刻的驚詫,完全沒想到七夏會這樣做。

七夏的眼神迷離,整個人一反常態,她像個誘人的蛋糕一般散發出甜美的氣息,她的身體和她的吻都在吸引著珣隱,可是理智在質問珣隱:七夏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珣隱停下來,認真地看著七夏,她的眼角還留著哭過的淚痕,眼睛半睜著,臉頰紅暈。

七夏看著麵前模糊的影子,輕柔的說:“我們早該這樣了,不是麼?”她的聲音在寂靜的黑夜裏聽來十分迷人,像是在對珣隱發出某種邀請。

珣隱不再計較七夏是否是因為酒醉的緣故,他寧願相信在這一刻,七夏流露出難得的真實情感。他不顧一切的親吻七夏的嘴唇,手指遊走在她每一寸的肌膚上。唇齒間散發著一股酒香,讓珣隱忍不住的沉醉其中。

他撫摸到七夏的鎖骨,並動情的親吻她的脖頸,輕喚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七夏……七夏……”像是戀人間的絮語。

他褪去兩人身上最後的隔閡時,聽到七夏發出一聲輕歎,像是哭泣又像是滿足。珣隱無法分辨,他隻是感覺到了和自己緊密貼合的七夏身體的顫抖。她側過臉去,長發就散落在珣隱手邊,絲絲涼意從手指滲入身體。這種感覺促使珣隱更加想要攝取七夏的溫度,撫摸她的感覺是如此不真實,如果這是夢,珣隱無論如何也不願醒來。他用手指安撫著七夏顫動的身體,用親吻撫慰七夏的不安。

擁抱帶來的溫暖燃燒著房間裏的冷空氣,讓情愫氤氳在兩人之間最後的距離裏。七夏整個人像是要飄起來,仿佛遊蕩在雲端,飄渺虛幻而又引人入勝。

直到猝不及防的進入,七夏就如同猛地墜下雲端,身體發出本能的抗拒,她抬起身子,卻更加貼近珣隱。她想離開他的身體,被對方禁錮在懷裏的自己沒有一絲力氣,就隻能隨著對方的動作不由自主的跟從。

簡單重複的動作似乎沒有盡頭,七夏感覺自己像是在雲層裏不能呼吸,她必須要急促的喘息,才能讓胸口不再梗塞難受。在無助般的聲音吐露出來之前,七夏死死咬住自己的手指。壓抑感越來越強烈,最後直到承受不住的要尖叫出來之時,珣隱拿開七夏咬在嘴裏的手指,親吻她的嘴唇,以掠奪性的親吻霸占她的柔軟。

疼痛過後,是無法形容的感覺。那些疼痛隨著對方溫柔的安撫而變淡,最終遠離自己。於是,重新飄蕩在雲層之上的七夏向著更高的地方而去,那是個她從未涉足過的地方,讓她舒心而又感到愉悅。

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自由,靈魂脫離身體的自由,這並非死亡,也並非靈魂脫離。而是衝破一切桎梏衝出海麵的自由。

想起那片海,湛藍色的暗湧著邃遠深淵的海,七夏想,她終於得到了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