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搜魂記(2)林涵的前世今生

假期已經過去了一半,顏曉無所事事的給七夏打完電話之後,望著窗外湛藍的天空發起呆來。

那天之後,林涵跟顏曉說自己要靜一段時間。她便識趣的沒再找他,可是過了這麼久,林涵竟然也沒聯係她。

她知道自己是個不會安慰別人的人,事已至此,她隻能尊重林涵的意願。顏曉忽然想見一見昂索,那種心情從未有過,經過了林涵一事,她已經不再對昂索那麼抵觸了,甚至還感激因為昂索在,所以自己有了更多的勇氣。

約了昂索在附近的咖啡廳見麵,顏曉進了咖啡廳,沒看到昂索。等了一會兒,昂索才出現,他的臉色更加蒼白,卻勉強的對顏曉微笑。

顏曉沒看出昂索的異樣,自顧自的開始說起這一段時間沒有聯係過林涵的事。

“我說過。”昂索溫柔的笑道:“隻有你可以救林涵,現在你做到了。”

顏曉搖搖頭,沮喪說:“可是,他似乎並不想看清事實。”

昂索揉了揉顏曉的頭發,他用像講述一個故事的口吻徐徐說道:“林潞是林涵用幻術製造出的幻境,同樣也是林涵隱藏的潛意識。在他的潛意識裏,他不希望有人揭開這一切的真相,所以對於出現的你來說,現實的他矛盾又不安,於是他幻化出的林潞就用盡手段排斥你。可是另一方麵,他又害怕自己會喜歡上你,這樣就背叛了他要照顧潞潞的誓約。所以他一邊關心你,又一邊拒絕你,我想,他可能已經喜歡上了你,可是自己卻渾然不知。

當你了解這一切的真相的時候,林涵幻化出的林潞開始懷疑自己的真實性,於是這個幻境不攻自破。林涵也終可以從那個幻境的牢籠裏得到解脫。

這是軒轅緋月上一世怨恨的詛咒,因為你的出現,得以破解。如果不是你的堅持,那麼慕容清泉不管輪回幾世,他都將被困於這個詛咒中。

也許你不知道,我一直看著清泉的轉生,看他變成各種身份和各種樣子的人,可是不變的,仍是軒轅緋月無法停止的咒怨。在林涵之前,他已經經曆了很多世的痛苦和煎熬,不過軒轅緋月換來詛咒的代價同樣巨大,她糾纏清泉的同時,也在世世折磨自己。

幾世了,她和他從來沒有真正快樂過。一次也沒有。”

昂索的眼神變得飄渺:“正因為你上一世是涼,所以隻有你可以救他。”

顏曉聽著這一切,攪拌著已經變冷了的薄荷咖啡:“你看這杯咖啡叫薄荷咖啡,它也有著清淡的薄荷香味,喝起來也清涼可口,可是它就是和我第一次在藍音咖啡廳喝到的不一樣。它們有著同樣的名字,甚至同樣的做法、原料,可是它們是不同的。所以我和林涵之間,不存在前世的羈絆,如果說林涵被拯救,那也是因為我——顏曉,我愛他,和上一世的涼沒有任何關係。即使我們共用一個靈魂,我也不再是原來那杯咖啡了。”

昂索怔了一下,隨即釋然的笑了出來:“是了,你再不是涼,我守望著的,隻是我對涼不肯放手的幻覺而已。我又何嚐不是像林涵一樣在自欺欺人呢?”

“別這麼說。”顏曉於心不忍的看著昂索,“你該有全新的生活。”

昂索苦笑著低下頭,等他再抬起頭的時候,又換上了一副輕鬆愉悅的表情:“我隻希望你幸福就夠了。”說完,他站起了身,向顏曉道別。他的臉色更加慘白,額頭有大滴的汗落下,顏曉這才看出他的不對勁,她看到昂索晃了一下身子,便急忙走過去扶著昂索,著急的問道:“你怎麼了?”

昂索搖搖頭,輕輕推開顏曉,就要邁著虛晃的腳步離開,腳下卻突然失力的癱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覺。

顏曉急切的喚昂索的名字,卻發現他渾身冷的厲害,她看到自己手指扶著昂索的手臂上,出現大片的黑色血液的脈絡,那些黑色的血管凸顯出來,能看到裏麵不停流動著的液體。顏曉心一橫,在所有人不注意的空當下,拉著昂索疾速的消失在了咖啡廳裏。

走到僻靜的地方,昂索才稍稍清醒了一些,“我沒事,停下吧。”

顏曉這才停下來,見他臉色果然緩和不少,心驚的問道:“你怎麼了?”

“生病而已。”昂索見顏曉臉上仍是擔憂,心裏微微覺得感動,佯裝沒事一樣說:“我們吸血鬼也會生病啊,就像你們人類一樣。”

顏曉這才信以為真的略微釋然:“那你一定要去看病啊。”

昂索點頭:“快去看看林涵吧,他遇到麻煩了。”

聽到林涵的名字,顏曉剛剛放鬆的心再次緊張起來:“他怎麼了?”

昂索推了推顏曉,“你去看看就知道了,他現在需要你。”

“那你保重。”顏曉囑咐道,昂索認真的點頭,催促她快去。顏曉這才一陣風般的消失在了昂索麵前。

昂索看著空蕩蕩的四周,還來不及失落,那種吞噬他的劇痛再次襲來。一瞬間,強裝出的笑容疾速垮下,他捂著自己的手臂倒在了地上,在意識再次消失之前,聽到聲音從他的頭頂傳來:“這麼沒用麼……”

那聲音帶著輕蔑的笑意:“但你還對我有用。”

然後再聽不到對方說什麼,昂索就陷入了一片沉沉的黑暗中。

……

顏曉趕到林涵家的時候,不過五分鍾的時間。然後她就看到了在林涵家門口與之對峙著的幾輛大型鏟車。

顏曉走過去,就看到了林涵站在自家門口,和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說著話。

“這是合同,你父母已經把這處房產賣給了顏氏地產,限你三日內,必須要搬出去。”那男人拿出一張紙,打開在林涵麵前。

林涵麵無表情的看著那張紙,他沒有說話,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所以看不出他是什麼心情。

顏曉走過去,插話道:“我怎麼不知道還有這樣的霸王條款。”說著就一把搶過男人麵前的合同,果然看到了林涵父母的簽名和出售協議,而在協議最醒目的地方,就是三日之內原住戶必須搬離。

“不行!你們不能拆除這裏!”顏曉看完合同,抬起頭來怒道。

“顏小姐。”那人看出顏曉的身份,一下子揭穿了她:“我也是按照合同辦事,如果你不同意的話,最好去找你的父母理論。”

顏曉渾身一僵,她沒料到對方竟然認出自己,急忙看向林涵解釋:“林涵,我去和他們說,讓他們不要拆。”

說完也不等林涵的反應,直接跑出了巷子攔了輛出租車直奔顏氏地產的總公司而去。

顏氏地產位於北安市最為繁華的的中心商業區,那是一棟幾近要通天的高樓,有著讓人無法企及的高度,處處體現了顏氏集團的強盛。

顏曉到了集團頂層,母親的秘書攔住了她,特地和程煜用電話說了一下,這才讓她進了總裁辦公室。顏曉剛一進房間,開門見山的就說道:“你為什麼要買林涵家的老房子?”

程煜正坐在辦公室前,十分悠閑的喝著咖啡,像是特地等著顏曉的樣子:“你為這種小事來質問我?”

“在你眼裏,這根本算不上什麼!”顏曉慢慢向著母親走去,一字一句的開口:“可是這對於林涵,就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為什麼你們要肆意剝奪別人的人生?你們怎麼能如此無情?”

程煜保持著作為企業高層的氣度,不屑一顧的嗤笑:“我是商人,我隻會做對自己有利的事情,比如讓我的女兒和池家集團的繼承人聯姻,就是一件重要的事。”

顏曉驚在原地,她從沒像現在一樣覺得父母是如此遙遠和陌生,這種感覺,就算是過去一年見不上幾麵的生疏都無法相比。而現在顏曉知道,父母之於自己,是從來沒有過愛的。她的存在,是為了父母的利益,是充滿了企圖。從她生在這樣的家裏的時候,她就不該對父母抱有任何幻想。所以,母親可以毫不猶豫的摧毀自己喜歡的男孩,就像是踩死一隻螞蟻般,不眨一下眼睛。

這些事情,她卻現在才明白,顏曉隻覺得心裏一空,脫口問道:“如果我同意你們的安排,你們就會放過林涵嗎?”

“當然。”程煜雙手支著下巴,氣定神閑的坐在寬大的舒適皮椅裏,看著顏曉的眼神充滿了勝利的信心,滿不在乎的說:“我還不想為一個毫無價值的人浪費時間。”

顏曉後退了幾步,直直的看著母親的眼睛,咬牙切齒的開口:“你們的心,究竟是什麼做的?!”

說完,顏曉不再停留,轉身離開了這豪華的、寬闊的、奢侈的卻冰冷的辦公室。

她到林涵家的時候,見外麵蠢蠢欲動的拆遷車輛還在。顏曉沒有理對方,直直的進了房子,開口喚林涵的名字。

林涵正在林潞的房間裏,他坐在窗邊,臉上是窗外夕陽的暖光,讓他整個人充滿了如神祗般的聖潔。

“林涵……”顏曉輕聲說道:“對不起……”

她一直沒有把自己的身份告訴過林涵,她怕這種身份會成為林涵和她之間的隔閡,她也並不覺得生在這樣的家庭是件多麼好的事。如果生命可以選擇的話,她寧願生在普通家庭裏,至少在那樣的環境中,她和父母的關係,不會是利用和被利用。

看見是顏曉,林涵淡然的搖搖頭,微笑道:“這不是你的錯,不需要你道歉。隻是……有些舍不得而已。”

顏曉站在門口,明明離林涵是如此近的距離,可是她卻覺得,她似乎從來沒走近過林涵的心裏。也許,隻有這段時間,是他們最接近彼此的時候,可是顏曉知道,她必須要割舍掉對林涵的感情。

如果不是遇到自己,林涵還在波瀾不驚的生活著,即使他處在幻境之中,可是至少他的希望還在。

可是顏曉不僅點破了他的希望,奪走了他的回憶,還搶走了他的老房子。

這樣的自己,又有什麼資格說對林涵是喜歡的呢?顏曉在那一刻,終於做了一個決定。

“林涵,你放心。”顏曉用格外燦爛的笑臉掩蓋著內心的悲涼:“我絕對不會讓他們拆掉你的房子的。”

林涵沒有說話,他定定的看著顏曉,目光溫柔而繾綣。

顏曉在林涵想要走向自己的過程中,迅速的拉開門留下了一句:“你要保重。”就離開了。背過身的一瞬間,顏曉的眼淚就忍不住的留下,她快步的離開,害怕被林涵看出端倪。她知道,她這一轉身,也許以後就再也沒有再會的機會了。

出了林涵家,顏曉站在這城市的角落,麵對著霓虹燈開始亮起的華燈初上,給母親打了個電話,她開口,聲音冰冷:“我什麼都答應你們,放過林涵,我以後不會再和他見麵了。”

顏曉聽到母親在電話那頭輕笑一聲,不等對方回答,掛了電話。

“我就知道。”林涵沉穩而淡然的聲音在顏曉身後響起:“你和家人做了交換。”

顏曉沒有轉身,她不想被對方看到自己的淚流不止。於是她就背對著林涵,捂著嘴巴無聲的落淚。身子忽然被擁進一個溫暖的懷抱,然後顏曉又聽到林涵的聲音,他的聲音在她耳邊低喃,像是情人間的絮語:“你說的對,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我該擁有未來。不管未來什麼樣,我都會和你一起麵對。”

過了許久,顏曉看著眼前模糊的一片光影,聽到林涵堅定和溫柔的話語:“我不能失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