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夏之淺唱 又聞喜訊

自上次下了那場不盡人意的過雲雨,至今滴雨未下。本應溫涼濕潤的山林,在山風的烘吹下,呈現出一片片幹梆梆的景象。

旱情一天重似一天,人畜飲水雖不是問題,但田裏剛破土的禾苗就受不了了,遇到這旱天,一棵棵瘦小的苗子暴曬在烈日下,恨不得身子一收再縮回地下老家去。

民以食為天,莊稼要斷命,也是要斷了人們的命。山民們不怕苦、不怕累,就怕老天爺跟自己過不去。他們可以左右老婆孩子,甚至左右旁人,卻左右不了天氣。天硬是不下雨,他們也沒辦法,隻好見招接招——抗旱。

這不,麥忙剛一結束,大家顧不上休息就開始了抗旱工作。先前村裏沒有噴灌機,每家每戶都是拉著水桶、水缸去河裏汲水,舍得花錢的人家就去鎮上買了一大塊膠布,將馬車四周一圍,鋪在車廂裏,裝滿水,一車一車拉到地裏,往往一幹就是幾天幾夜,但就是這樣的效率,也已經算是高的了。

現在,唐俊有了輛四輪拖拉機,正好派上用場。隻是,去年剛買回來,還未澆過地,沒有噴灌機,沒有水泵水管。旱情不容等,趕緊去買。他最信得過石風的眼光,四輪就是他參謀著買的,他相當滿意。車雖是二手貨,卻經濟實惠,幹起活來一點不遜。這次,他還要邀他一起去鎮上買。石風一口答應下來,施九想趁此機會到鎮上再給家裏打個電話,也隨同去了。

唐俊開著小四輪,後麵拉著馬車,車不大,聲音卻不小,一路上“騰騰騰”地叫著,聲音響徹山穀,震撼大地。他自己身在其中,不覺得有多聒噪,施九就受不了了,她在石風的摩托上坐著,聲音傳進耳朵,幾欲震破耳膜。跟石風一說,石風就加了油門,很快將唐俊遠遠地拋在了後麵。

唐俊不知情,要追,隻恨隻有四個檔位可用,欲速而不得,大聲罵道:“大風!你小子跑那麼快!被尿憋了吧?”說完,看著遠去的兩個人,越想越像是那麼回事,忍不住,一個人咧嘴憨笑起來。

到了鎮上,石風在一家農機店門前停下,這也是鎮上唯一一家農機店鋪,店裏店外圍了好多人,全是男人,也多是來買噴灌機的。還有一個共同特點,個個衣衫不整,滿身油汙。不走近不覺得,一靠近他們,柴油味滿鼻子地灌。唐俊還沒到,施九等不及,一個人先去了上次打電話的店裏。

這已經是她第三次給家裏打電話了,完全沒了初次的緊張和激動,但交代起自己的情況還是很心虛。與其說是交代,不如說是繼續瞞騙,到現在,她還沒敢跟家裏如實交代在這裏的真實情況。雖然石風讓她實話實說,但她就是不敢,她知道父母現在雖然嘴上說著支持,卻也是無奈之舉,女兒隻身在外,做父母的總要順著她,替她著想。可一但讓他們知道了真相,她毫不懷疑他們會著急到什麼程度,強令她回去自不必說,她自然也不敢抗命。到時候她雖可以解釋,但山高路遠,有嘴也難辨。他們肯定會逼她回去,可她不願離開,她舍不得這裏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舍不得教室裏那群活潑可愛的孩子,更舍不得石家的每一個成員。舍不得,就隻好繼續瞞著,瞞到什麼時候呢?她想過,卻沒給自己答案。

石風一個人在農機店裏隨便看著,也有意無意地關注了進進出出的人。

這時,店外來了一個禿頂的中年男人,一進店就找到了熟人,兩人嗓門一個比一個高。

“哎呀!老哥,真巧,你也來這了!”說話的平頭男人原本站在石風身後,說完話人已繞到了他前麵。

“我聽說你打算把你那輛三輪賣了,怎麼,想搞大的?”禿頂問著,從褲兜裏摸出一盒煙,抽出兩根來,一根遞給平頭,一根送到自己嘴裏。

“這不路要修到家門口了嘛!想買輛大的,拉貨。”平頭說著,點著了煙,猛吸一口,將火柴盒放進衣兜。半天才舍得鬆口,吐出一團濃密的煙團。

“說起修路,我就想問問,你們那路都修到家門口了,我們那怎麼還不見動靜哪?”

“急什麼!這不馬上就到你們那了。哎呀!你是沒見到啊!那路,又寬又平坦,在車上放滿滿一碗水,一滴兒不帶灑的!”平頭連說帶演,吸引了不少周遭人的眼球。

石風從兩人的談話裏得知他們都是近地方的人,心中不由暗喜。之前一直聽說哪哪哪駐紮了一支築路工程隊,哪哪哪通公路了,卻從來沒見過。廣播裏也經常聽到這樣的消息,但聽得多了,又遲遲看不見動靜,就覺得這裏通公路遙遙無期,現在看來已經指日可待了。

路是什麼?身體的血脈,心靈的窗口。山裏人就是最好的證明,道路不通,要麼麻痹,要麼自封。它有兩個作用,一來供車輛通行,二來供心靈呼吸。一旦通了,就不怕它什麼瓶頸效應了,山裏山外,交易自如,往來隨意。

待唐俊趕到,石風就迫不及待地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他。唐俊也是拍手稱讚,兩人單就道路問題就暢想了好一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