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歡跟賴皮來到一處山腳下玩耍。正玩得起興，忽見眼前的山坡上瀉下一道白花花的水布來。水越湧越大，卷成了水柱，向下滾來。奇怪的是這一切無聲也無息。石歡忘了害怕，甚至來不及驚訝，隻是眼睜睜看著水柱漸漸向他們逼近，到了近前，水柱忽地低了下去，頃刻間在身下灘了一條大河，兩人立即就失去重心漂了起來。
石歡心知自己不會遊泳，身體卻不下沉，有些竊喜，還以為有了特異功能，正要試著躍身，忽地就把夢搖醒了。
又尿床了！
他一驚，徹底的醒了。身下又是熟悉的濕熱感。這是他第一次尿過床後主動醒來，之前都是屁股先要挨秦葉幾個巴掌，再在罵聲中迷迷糊糊醒來。秦葉對此很是生氣，他自己也很是氣惱，常在心裏想又不是故意的，這種事誰控製得了啊！
而這次卻完全不一樣了，心裏滿是羞愧和不安。他多想這隻是夢的延續啊！但事實是他醒了，不信，身旁的施九可以作證的。她均勻的呼吸著，這呼吸，這會兒倒成了他眼中最愜意的事。他懊悔極了，晚上不該喝那麼多粥的，睡覺前不該不解手的，甚至他就不該來這裏睡。要是身邊的人是秦葉就好了，大不了被她大罵一頓，屁股再挨幾巴掌，也就過去了。
他相信施九不會罵他，更不會打他，可他會無地自容！出了這樣的事，仿佛突然橫來一堵牆，想不來怎麼才能跨過，對他幼小的心靈而言，這無非就是個災難了。
最好的辦法就是盡量掩蓋真相了。
他暗暗將手伸出被子，在靠牆的衣服堆裏撈摸了幾下，最後撈到一件毛衣，斷定是自己的，拿進被窩墊在了身下，心想毛線能吸水，等他睡醒了也該幹了。這樣一來他才稍微安了些心，本來就很困，一放鬆睡意立即襲來，又回了夢裏水鄉。
但這次的流域範圍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範圍之廣，濕度之大，史無前例！以至於施九都被這濕氣淒醒了。這時屋內已微微有了亮光，施九感覺手邊不對勁，用手一摸濕濕的。因得了被窩的暖氣，尿濕處並不怎麼涼。她倏然坐起，感覺了一下自己的身體，並不覺得有什麼異常，突然就明白了，手再往石歡那裏一挪，就觸到了毛衣的邊角。
她輕輕掀開被子，果然見床單上有一大片尿印，去看石歡，屁股下的東西讓她先是吃了一驚，後就忍不住笑了。看來他是醒過了，小家夥還挺有門！她忙又將被子給他蓋好，自己沒了睡意，穿衣起來了。她打算先去秦葉房裏給他找件毛衣，想他屁股下麵那件是不能再穿了。
一開門就看見灶房的煙囪裏冒著濃密的白煙。雨已經停了，空氣異常清新。隻是土質的地麵還有些稀軟，腳踩上去就粘帶了不少泥，她忙跳到石板路上來。
秦葉一聽見她出來，忙舀了熱水叫她來洗臉。她洗完臉，向秦葉問起石歡的毛衣，秦葉不以為意地說才給他換的，不用換那麼勤。施九靈機一動說她不小心灑了墨水，不洗就洗不掉了。秦葉這才說等做好飯再找。話音剛落，石歡就出來了，還穿著那件毛衣。
看著他那一直躲閃的目光，施九揣測到他心裏的忐忑，很不忍心看他這樣，又不能直接就跟他說尿床也沒關係，那樣肯定會傷了他的自尊，最好的辦法就是裝作不知道了。可他怎麼也不能再穿那件毛衣啦！於是不等他走進灶房就搶先一步把他拉回了屋裏，嘴上說著有事找他。
她推著他回到房裏，發現被子已經疊好了，並不齊整，卻死死地蓋住了“地圖”的輪廓。
“你疊的？歡歡真乖！看，疊得多好！”這樣誇著，她又蹲下身對正定神望著自己的他說，“剛才我說要你看道數學題是故意騙……是假的，現在沒人我跟你說實話吧，昨天晚上我把墨水灑到你毛衣上了，快別穿了，趕緊脫下來洗洗，不然該洗不掉了。”
石歡疑惑地看著她，過了一會兒才扒開外套看了看身上，並不見有什麼異常，當然，異常的味道還是有一些的，胳膊彎處還分明有一股濕濕的涼意。
“在背上呢！”她說著扒下他的外套，還象征性地在他背上點了點，趁他不注意將飽蘸了紅墨水的毛筆在他背上劃了兩道，黃色的毛線立即就變了色，紅不溜秋的。她卻像完成了一件大善事，狠狠地鬆了口氣。
“你什麼時候弄上的，我怎麼不知道啊？”他努力想著昨天晚上臨睡時的情景，卻怎麼也回想不起來。
“嗯……你做作業的時候啊！我隻是忘了說了。”她說著對他傻笑了一陣，這會兒秦葉拿了件毛衣來了屋裏。並不說什麼責怪的話，隻是要石歡換下來她去洗。石歡換好衣服後並不敢將手裏的毛衣給秦葉，隻是抱在懷裏匆匆出去了。秦葉以為他送去了東屋，出來後才發現他早把毛衣泡在了洗臉盆裏，因為盆裏水本就不多，這會兒他正急匆匆地從屋裏舀著水往毛衣上澆。“那是洗臉水！誰讓你這麼勤快啦?真是少見啊！”
到這時，他終於如釋重負地笑了。心情一好，胃口就大開，早飯竟吃了一個囫圇的大蒸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