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風譎雲詭
趙清懿回到試鏡廳時，李溪莛已不見蹤影。
她有點擔心。
發了條短信給他，沒回。
台上的試鏡者正在表演《教父》裏的經典片段。他抱著一隻Hello Kitty的娃娃，拿腔拿調地講著：“你做出了這個決定，這是你的代價……女人和孩子可以粗心大意，但男人一定要小心……”
台詞念得很順暢，但仔細聽來，那男孩念得沒有邏輯，聽起來十分混亂。
趙清懿看了兩眼，便退出試鏡廳，沿著走廊前行，不時拿起手機看一眼。
李溪莛仍舊沒回。
她更加焦慮不安。
停在門前的黑色越野車便如懸在心頭的黑雲一般，或許下一秒就是傾盆暴雨，山洪泛濫。
台上那男孩的演講，也在此時頑皮地鑽進她的腦海裏，隻是清脆的嗓音被渾厚低沉取代，如一串炸響的悶雷：
“女人和孩子可以粗心大意，但男人一定要小心……”
趙清懿加快腳步，走進電梯廳，看著不斷下行的樓層數字，猶豫半晌，掏出手機，撥打電話。
沒人接聽。
《教父》裏的台詞再度響起：“你做出了這個決定，這是你的代價。”
仿佛有什麼東西，在趙清懿心裏悄然一聲破碎，鋒銳的尖角劃過，胸腔裏一陣刺痛。
她忽然想到，那輛黑色越野車，難道是衝著李溪莛來的嗎？
有人上來把他引出去，然後帶進車裏？
脅迫，綁架？
電梯即將抵達一樓。
趙清懿在此時叫人幫忙，恐怕已經遲了。
但若能在那輛黑色越野車離開之前堵住它，就能將李溪莛救下！
幸好……
幸好這裏是豹門影業，是E—ting的下屬公司，她作為李溪莛的未婚妻，博斯曼必然會聽從她的安排。
趙清懿一邊往會走，一邊給博斯曼打電話。
她從未想過，到最後還要去求這個自私自利的男人。
但為了李溪莛，她心甘情願。
穿行過電梯廳，步入走廊之前，恰好路過消防通道的防火門。
她腳步一頓。
聽筒裏傳來博斯曼的問候：“趙小姐？”
趙清懿沒有說話。
“趙小姐，有什麼事兒嗎？”博斯曼語氣恭敬。
“沒什麼，我打錯了。”趙清懿掛斷手機，聲音小得讓博斯曼感到詫異，他扭頭問身邊人，“李董去哪了？”
旁邊的秘書道：“我看他接了個電話，然後就出去了。”
博斯曼“哦”了一聲，原本就厭倦了這場試鏡活動的他，突然心情愉悅，雙手在膝蓋上敲著拍子，充滿不耐煩的臉上，終於出一股愜意來。
秘書問：“老板，出什麼事了呦？”
博斯曼嘿嘿笑了幾聲，抬手在秘書白嫩的大腿上抹了一把，“小兩口吵架了，一定是。”
秘書嬌羞著推開他的手，“吵什麼架呀！那麼有錢！”
博斯曼看出她眼底裏的欲望，但他明白，那欲望不屬於他。
“哼。”
他抓住秘書的大腿，狠狠用力，“看表演，哪那麼多廢話！”
秘書本是聰明伶俐的一個人，但這時候腦子有點繞不過彎裏，嬌聲道：“好的呢！李董交代過，讓我們一直坐著看完表演呢！”
博斯曼表情一滯，斜睨著秘書，手指從大腿上劃過。
秘書疼得皺緊雙眉，這時才算明白了博斯曼的真正用意，隻好尖酸刻薄地罵道：“反正是一對狗男女，分不分手誰在乎呀。”
博斯曼臉上“多雲轉晴”，嘿笑道：“那是我們的老板和老板娘，可別亂說啊。”
防火門外，趙清懿緊握著手機，默默無聲地站著。
防火門內，消防通道裏，李溪莛雙手插兜，肩膀斜倚在牆壁上，看著台階下麵的陳燁，沉聲問：“你親自出馬，也這麼難？”
“嗯，背景很深，挖不出來。”陳燁歎了口氣，“再給我點時間。”
“別自責，不是你的錯，”李溪莛搖了下頭，長腿邁動站在陳燁麵前，雙手搭在他肩膀上，沉聲道：“不用管他了，接下來的事情，由我搞定。”
陳燁略微猶豫了下，最後還是道：“不太容易，髒手的事情，就讓我去做吧。”
趙清懿聽到這裏，已不想再聽，轉身而去。
防火門內，李溪莛和陳燁的交談仍在繼續。
“傻瓜，蘭辛維亞都進去吃窩頭了，還髒什麼手啊？找個律師就能搞定。”
陳燁憨憨地笑了兩聲，“在這裏，可沒有窩窩頭吃。”
李溪莛大笑：“你小子啊……”
二人攜手回返。
推門的那一瞬，李溪莛又忍不住勸道：“燁子，你已經不是偵察兵了，這裏也不是北非戰場。做事情，別總搞以前那一套，雖然收效很快，但其實很危險。”
陳燁“嗯”了一聲，“放心吧。我這幾次行動，都是遠遠地跟隨，悄悄地摸索。沒幹過違法的事兒。”
李溪莛已把厚重的防火門推開，腳步突然一頓，臉上神情變得有幾分古怪。
陳燁清了清嗓子，歎道：“不過，撬門入室之類的小事情，還真的無法避免，但你知道的，以我的能力，不會留下痕跡……”
他說著說著，突然發現李溪莛的注意力根本沒在自己這邊。
那他也就懶得解釋了……
“噢，你自己注意點。”
半晌，李溪莛回過神兒，扭頭看向窗外：“帶幾個人，在大樓周圍轉一圈，我有不太好的預感。”
“好。”陳燁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最近不太平，你也注意點。”
“去吧。”李溪莛按了按他的肩膀，目送著這位相識近二十年的男人離開。
如果在這個世界上，找兩個值得信任的男人，那麼第一個是自己的父親李宗，第二個就是陳燁。
齊江天？
他隻能排在第三位。
李溪莛待陳燁走遠，用力地吸了下鼻子，空氣中還殘留著讓他倍感舒爽的淡淡清香味。
那是趙清懿身上特有的味道。
李溪莛沉吟片刻，忽而苦笑：“但願她沒有誤會我吧。”
方才與陳燁的對話，不算什麼秘密。
至少，他不認為那些東西被人聽了去會有什麼麻煩。
因為很多事情已經板上釘釘，做過了，沒做過，已無所謂。
可他萬萬沒想到，主張公司領導都要在場試鏡演員的趙清懿，會在短暫的休息之後，跑出這麼遠來找他。
真夠巧的啊！李溪莛無奈地搖了下頭，準備迅速回試鏡廳，路過落地窗時，心裏卻猛地一震。
然後，他下意識地走過去，望向窗外。
發怔了十幾秒鍾，他眨了眨眼睛，心道：原來，她找我是因為這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