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自我救贖
“美女，別走啊！”
男人的嗓音粗糙而尖銳，像是寒冬臘月裏，鐵鍬鏟過被積雪覆蓋的街麵。
趙清懿小跑起來。
她從未如今夜這般，感覺那輛破舊不堪，行駛起來亂抖亂顛的皮卡車，竟如同在旅人身後默默等待的溫巢，帶給她家一般的歸屬感。
寂靜夜，暖黃燈。
油漆斑駁的皮卡車身上反射出淡淡的光暈，相隔幾步遠時，便能感受到其中的融融暖意。
趙清懿按了下車鑰匙，一步躍出。
車燈閃爍，哢嗒一聲響。
她的手指已經扣在了門把手下，隻要輕輕一拉，她就能夠坐進車裏，遠離那幾個吹著口哨，一臉奸笑的粗糙漢子。
隻是……
她似乎心慌意亂，急不擇途，緊緊抓住的竟是副駕駛的車門把手！
身後傳來男人的哄笑。
原本沉重而急促的腳步聲，也漸漸緩了下來。
“放輕鬆啊，哥幾個就是玩一玩，不能真把你怎麼樣！”又高又壯的約翰獰笑著，其他兩人也是一副醉相。一個打著酒嗝抹著口水，搖搖晃晃地抓扯開領帶，隨手纏繞在脖子上，另一個則拎著酒瓶，咕咚咕咚狂飲著，視線緊盯著趙清懿的腰臀位置。
他們皆已燥熱難耐！
在深夜裏喪失理智的醉漢，會出現在任何一個國家任何一座城市，可趙清懿萬萬想不到，她就像是會吸引黴運的磁鐵那樣，總是能碰到類似事件！
曾經有那個霸道而深情的男人護著她，現在身處異國他鄉，又有誰能在這一刻站出來幫她呢？
哢嗒。
趙清懿已扳開車門，義無反顧地坐進了副駕駛裏！
“她要從中央扶手箱上跨到駕駛位？”喝酒的男人將酒瓶發泄似地摔到牆壁上。
破碎的玻璃飛濺出來，撕碎了原本就不平靜的夜。流浪貓嘶叫逃竄，在垃圾箱翻倒的過程中消失在長街盡頭。
“她的腿夠長，我看跨得過去。”脖子上纏著領帶的男人加快腳步，意圖攔在趙清懿的車頭前。
最先搭訕的約翰則粗豪大笑：“我更希望她絆一下，不小心坐在換擋杆上！”
“那可替我們省事了呢。”
“我更希望她完好無損，純情無助的小羊羔可比受傷亂踢騰的馬兒遭人喜歡。”
“兩位可別亂說，”約翰斜眼看著同伴，近兩米高的雄壯身材發出堪比火車洪嘯而過時的隆隆笑聲，“我們隻是在這寂寞夜晚裏找個能聊天的人，可沒別的意思！”
另外一人附和，“當然，湊個局兒打德州撲克！”
領帶男糾正：“你應該說，‘麻將’。”
三人同時大笑。
他們已視趙清懿為囊中之物，在緩緩靠近皮卡車的過程中，如三叉戟般走向車頭、車門、車尾。
雖在談笑，卻已謹慎地封鎖了趙清懿的所有退路。
這條街外表平靜，可在繽紛閃耀的霓虹燈下麵，是一座座將轟響音樂隔絕在室內的酒吧，以及正沉浸在夜生活中的紅男綠女。
他們要麼欣賞著正在上演的歐冠聯賽，要麼在喧囂的伴舞聲中狂扭著腰肢。
偶爾有幾個人走出門來，也是醉態醺醺沉浸在個人世界裏的酒鬼，即便發現了街上的“鬧劇”，也懶得多管閑事。
至於那些走出酒吧換換空氣，準備抽根煙放鬆一下的工作人員，見到這類事情發生本有心相助，可是卻被那三個男人粗豪的舉止和強壯的體魄給嚇住了，不敢招惹是非。
這一刻，仿佛黑夜裏有無數雙眼睛，正在默默盯著趙清懿成為籠中之鳥，再怎麼撲騰也飛不出三個壯漢的手掌心了。
約翰看到了正在費力爬向駕駛位的趙清懿，滿是油光的臉上笑出了一片褶子。
“兄弟們，今天我排第一個了啊！”他直接拉開了車門，強壯的身軀鑽進車內，抓向趙清懿的小腿。
另外兩個男人神情得意地欣賞著，迫切希望車內的女人能在約翰的懷裏掙紮一番，那就更有看頭了……
街巷深處，酒吧後門，消防樓梯上，以及那幾個難以被人注意到的黑暗角落裏，有不少男男女女懷抱著各種心情偷望著。
或同情，或冷漠，或是抱有著殘忍的期待。
就是沒有一個人，肯拿起手機，撥通那串盡人皆知的三個數字。
仿佛曾被整個世界遺棄的那種悲涼感，再一次醞釀而生。
然而，在旁人“看熱鬧”般的注視下，鑽進車裏的高壯男人，卻並沒有更進一步，正相反，他竟然像狗一樣從車裏倒著爬出來，哪怕是濃濃夜色裏的黑暗，也無法遮掩那兩條正在打顫的小腿。
什麼情況？
諸人詫異。
約翰的兩位同伴也不禁緊皺眉頭，迅速向副駕駛位置靠近。
緊接著，他們兩個人同時駐足原地，並且倒吸了一口涼氣！
“Easy，Easy！”趙清懿從副駕駛位置靈活地跳出來，抬高手臂，逼迫著比她高三十公分的男人一路後退。
在她手中握著的，指向約翰眉心的那東西，竟是一隻小巧精致，卻無法讓人不去重視的轉輪手槍！
被世界遺棄了又能怎樣？
不會再有一個男人及時出現將她救走又能怎樣？
一群人躲在黑暗的角落裏渴望著三個壯漢把她按在車裏蹂躪又能怎樣？
她會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明白，想要招惹她，就要付出代價！
要麼是尊嚴，要麼是生命！
很顯然，強壯魁偉如約翰，並不敢輕易付出生命。他付出的，正是男人們整天掛在嘴邊並引以為傲的，尊嚴！
他已經後退到街邊牆角，退無可退，便隻能在那支冰冷的槍管推頂下，高壯的身體一點點滑下去，蹲坐在牆角。
“約翰，你他媽怎麼突然慫了？不就是一把手槍嗎？”
“那玩意兒隻能打死一隻鴨子，我可沒聽說你改行了！”
兩個同伴嘴裏說著垃圾話，但卻小心翼翼地靠近，雙眸裏充滿警惕。
他們在看到趙清懿掏出手槍的那一刻，沒有轉身逃走，而是尋找可乘之機，其根本原因就是沒有正麵直視過趙清懿。
身高近兩米，一棒子砸在太陽穴上都摔不倒的約翰，突然變成了一個慫貨，究其原因，便是他看到了趙清懿的眼睛。
那是怎樣的一雙眼啊……
淡漠，冷傲，憎惡，殘酷，這些情緒全都彙聚在那對漆黑的眸子裏，然而轉瞬間，又被另一種叫做“憐憫”的情緒徹底掩蓋。
憐憫。
經曆過團夥血拚，爭搶地盤的約翰心裏很清楚，在麵對這樣一雙眼睛時，若有一點輕舉妄動，那顆子彈便會穿過灼熱的槍膛，讓他的腦袋像摔在地上的西瓜般，變成無數鮮紅的碎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