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黑夜偽裝
趙清懿能夠明顯地感受到,摟按在腰間的手掌,正在嚐試著緩緩上移
她羞憤交加,無可奈何之下,便在咬了一下。
李溪莛驟然頓悟,倏忽間鬆開雙臂,向後退了三步,又來了個九十度鞠躬,含糊不清卻飽含歉意道:“對不起,是我衝動了。”血絲從舌尖飆出,染在唇角之上,他還假裝若無其事。
如此莽撞行為,別說是咬破舌尖,哪怕是給他的舌頭咬斷了,他也心甘情願。
出乎他意料的是,身前女子非但沒有責怪,還極輕極淡地問:“咬疼了嗎?”
“沒,當然沒!”他猛然抬頭,卻見黑夜裏那雙眼灼灼閃亮,好似能一下看進他的心裏。
他更加羞愧難安,又重複道:“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演員間排練激情戲是稀疏平常的事情,可藉由這個機會故意侵犯並不多見。
李溪莛方才雖然沒有控製住自己,但於他來說,親吻也好撫摸也罷,都是由心而發,是因愛而行,與伺機猥褻確實沾不上邊。
可他的內心裏還是充滿自責,不斷批判自己修養不夠,批判自己確實在方才那個環節,褻瀆了趙清懿。
甚至,他都不敢再抬起眼睛看她。
趙清懿看出了他的真誠,心中稍感安慰,輕聲問:“這段戲,我們還用排練嗎?”
饒是在昏暗無光的房間裏,也能看出李溪莛肩頭一震,麵上現出幾分遲疑。
說不排練吧,他舍不得。說繼續排練吧,他又開不了那個口。
正人君子,臨到這一刻時,對情感的推動起不到半點作用。
如果李溪莛能夠再勇敢一點,或許在今天晚上就能把趙清懿給拿下了,也或許讓她更加羞惱,但冷戰幾天後,卻還是有機會令感情回溫。
“你覺得還用排練嗎?”
出於禮貌,征求另一位女性當事人的意見,倒也無可厚非。
趙清懿想了想,輕聲道:“不必了吧。”
“喔,”李溪莛慢慢直起腰板,卻仍舊不敢看她,“我們剛才的表演,還行?”
“尚可。”
“那,出去嗎?”
沉默。
趙清懿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腦子裏亂糟糟的,全是方才的柔情蜜意,唇舌婆娑間的幻影殘念。
直到玻璃窗外忽然亮起一盞車燈,從林蔭路拐出來,在溪水潺動的石橋上駛過,將房間內照亮了一瞬,才讓她陡然頓悟。
“出去,但別開燈。”她輕聲道。
李溪莛心領神會。
有了眼前的黑暗,他們的一切情感,包括害羞、癡迷甚至狂熱,都會很好地掩飾在無光的夜裏。
隻要時間足夠,再怎麼躁動不休的心緒,也都會平靜下來。
尤其是心如止水、清新脫俗的長福帝姬,在麵對眼前的窘境時,所能想到的最優選擇,就是把自己藏在如網紗般的黑夜裏。
二人默默無聲地走出休息室,在門廊感應燈亮起的一瞬間,李溪莛便猛地跨前幾步,恰當好處地將趙清懿遮在身後。
寬闊的肩膀,成了她最後的屏障。
這般無微不至的舉動,雖然很是暖心,卻令趙清懿更感羞赧,臉上如火燒一般。
此時雖已入夜,剛好晚上十點整,但電影工作者是不分晝夜的。
行至蛇人軍營的片場裏,遇見不少演員及劇組工作人員,他們或扛著設備埋頭疾走,或站在花園裏抽煙小憩,看到滿身光環的李溪莛和趙清懿,自然主動熱情地打招呼。
隻是那些飽含笑意的目光望過來時,卻讓趙清懿有如劍透心之感。
前世的她未曾與任何男子親密過,卻因出身高貴,時刻以落落大方的形象示人,可在“小黑屋”裏被李溪莛撕去了所有偽裝後,無論如何都找不回最初的淡定了。
她怕,怕那些人會看到她臉上的羞紅,進而嘲笑她……
很顯然,李溪莛想到了這一點,所以在他人打招呼之前,便如領導視察般提出各種建議。他雖沒有太多演戲經驗,但對電影的每一個環節都十分了解,不管是攝像師還是燈光師,都能被他找出許多不如意的地方來。
哪怕是那些演技精湛的老戲骨,都被他含笑著挑出了幾個表演上的瑕疵。
他的表演水平或許不怎麼樣,但是在片場的鑒賞能力,卻是無人能出其右。
一時間,眾人忙著應付他的提議,再沒有人去關注他背後的趙清懿了。
長福帝姬感覺到了身前的溫暖與可靠,心裏漸漸踏實下來,臉上的羞紅,也被淡漠取代。
那個超凡脫俗的趙清懿,終於又回來了。
重新回到蛇人軍營,二人的戲份從大帳頂部開始拍攝。
趙清懿再次吊著威亞,按照最後一個鏡頭錄下來的造型做了定妝,而李溪莛不僅要吊威亞,還需佩戴一身的動作捕捉設備。
與方才幽暗居室內的著裝情況有很大不同,會讓排練過的他們缺少代入感,如果在注意力不夠專一的情況下,還是很容易跳戲的。
相較於正準備看熱鬧的劉逸安來說,蘇白最擔心的還是這段鏡頭能否順利完成。
他反複確認過片場諸人的準備情況,才高舉手臂喊了聲開始。
場務們猛然拽動鋼絲,站在營帳上的趙清懿如一片葉子翩然飛落,快到地麵時才調整姿勢,堪堪站穩,隨後旋身舞劍,迎向飾演蛇人的群眾演員。
李溪莛也在威亞的幫助下跳至地麵,按照武術指導的規劃動作進行著攻擊和防禦。
由於他所飾演的角色身份特殊,群演們會著重圍繞著他,因劇情需要,一是遮擋住CG特效製作出來的巨大長尾,二是要營造出一種蛇人為求護主,寧願犧牲自己且絕不會手軟的狂野作風。
武術指導並非國內大家,可有了劉逸安的分鏡做參考,這段群鬥戲卻是有模有樣,就連最專業的動作片導演也挑不出多少瑕疵。
蛇人士兵為了令突然發瘋的皇太子盡早束手就擒,手中兵器劈刺撩掃,全是大開大合的招式,選擇部位不是手臂就是脆弱的腹部,似乎此時此刻,他們眼裏沒有皇太子,隻有一個要在頃刻間拿下的罪人。
另一邊,趙清懿所飾演的杜空青則是劍招飄逸,旋身如舞,但淒涼肅殺之意,卻半分不弱,每一劍下去,必有鮮血飛濺。
武打戲雖然會弱化故事情節,但卻是最難拍的一個點。
演員們出刀迅疾剛猛,但打上去時要盡快收力。又時而攻守互換,時而你追我躲。然而這些動作並非即興發揮,全都需要一個招式一個動作地去拆解,去牢記,誰也不能亂。
若有一人失誤,就會讓其他演員們不知如何應對,這段長鏡頭就得重新拍攝。
除此之外,還有攝像師、燈光師、收音師等出力配合,若是哪個老師傅不小心把手中設備懟到了鏡頭之前,或是補光位置偏移讓演員在黑暗中白費力氣,那結果仍舊隻有一個:重拍。
是以,在嚴謹苛刻的蘇白眼裏,這段鏡頭便有多處不合格,還沒到二人吻戲階段,便已重拍到了第三次。
武術指導大發雷霆。
副導演氣急敗壞。
拍電影最怕NG,其造成的人力財力損失是無法估量的。
比如戲份最多的男女主演,在奔跑和拚鬥的過程中,早已大汗淋漓,每一次叫停,都需要補妝之後才能重新投入拍攝。
再好的表演狀態,也會在反反複複的拍攝過程中,消磨殆盡。
導演蘇白皺眉苦思,暗想可能是這段戲拖得太晚,攝影棚內燈光不明,讓群演和場務們在走動過程中,沒法找到事先安排過的位置,更無法掌控武鬥過程中的個人節奏。
他看向已是疲憊不堪的李、趙二人,心裏歎了口氣,高聲道:“這樣吧,最後來一條,如果還不行,今天就到這裏,明天再拍。”
導演蘇白都這麼說,武術指導和副導們幾乎要泄了氣。
就連李溪莛和趙清懿也覺得今夜這幾場戲算白玩了。
隨著一聲開始,趙清懿再次吊著威亞飛向地麵,李溪莛則緊隨其後。
可是,這次所有的群演和工作人員都表現良好,沒有人再失誤。
許是知道了明天還拍,對這段表演便不報太大希望,輕裝上陣之下,沒了心理負擔,竟有了出人意料的效果。
趙清懿以自己專精的工作態度,踏踏實實地走完每一步,直到飛躍過蛇人之帝的營帳之後,才恍然發覺這條拍得有點久了!
導演竟沒有喊停?
是想保一條,還是眾群演超常發揮?
李溪莛也是渾渾噩噩,拉著趙清懿的小手撒足狂奔。
這時候會有一個俯拍鏡頭,畫麵裏斯墓督德掃動長尾,同杜空青一起逃離蛇人軍營。
半人高的荒草在他們二人的跑動過程中如浪起伏,隨風搖擺。
而這些實際上是道具組的功勞。
因為用到了“大疆悟2”無人航拍器,李溪莛和趙清懿在人造荒草地上奔跑時,道具組是不可以入鏡的。
所以這段鏡頭的難點就在於他們奔跑過來前,已有工作人員藏在草地裏,利用特殊設備,在他們兩個人四隻腳奔跑過來時,製造出大麵積草浪翻卷的畫麵。
當然了,他們在草地裏沒辦法移動,便隻能每隔一段距離藏著兩到三個人,力求起伏的草浪是連綿不斷的。
此時此刻,隨著李、趙二人跑過去,最前端的兩名劇組人員稍得喘息之機,便忍不住竊竊私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