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男人就是養鬼人了吧?
“你說的人叫阿休嗎?”我問。
大白貓點點頭。
“你兒子為什麼把我帶到它的夢境裏?”
“因為那個男人把我的靈魂囚禁了,我兒子不會發揮自己的造夢能力,他可以讓我回到過去的時間,但是救不了我出來。”大白貓說,“我現在隻能以這種形式跟我兒子溝通,我看不到他,隻能看到我們兩個的屍體,還有離開這個村子前的一切。”
我心裏頓時覺得酸酸的,可憐的一對母子。
此時,我又聽到了悉悉索索的腳步聲。
“不好,村長和那幾個男人又回來了。”大白貓緊張說道。
“怕什麼?說好了是你兒子的夢境,這裏的東西不能傷害我們的。”我理所當然的說道。
“沒有這麼簡單,我兒的造夢能力很特別……大家都以為在夢裏死了,現實會沒問題,可是夢裏死了靈魂,靈魂是無論如何也回不了現實軀體的。我本來就是靈魂,我不在乎,可是好人,你是人,你的靈魂是不能再夢裏收到傷害的,我怕你會回不去。”
啊?這麼扯的事情,那小白貓居然還把我拉進這麼危險的夢裏?能不能不是一個被人追殺的夢境啊?小小的腦袋居然藏著這麼恐怖的夢?
大白貓似乎看出了我心中顧慮,它說:“我們快跑吧,先離開這裏再說。”
說完,領著我跑向不遠處的竹林裏。
“這個地方好,看不到別人。”我終於能歇一會了,“你說讓我把你從男人手中解救出來,但是在夢裏怎麼做到?”
大白貓突然對著天空喊道:“兒子,想想我們遇上那個男人的情景,快想想。好人可以救我們逃出去。”
誒——我都沒答應呢。
當然我沒說出來,說不定我真的能想辦法把這對母子從可惡的養鬼人手中救出來呢?
我和大白貓在竹林間緩緩向前,不知不覺,眼前的景象出現了變化。
本是看不到盡頭的竹林,現在是繁華的集市。
“那是附近幾個村子趕集的地方。”大白貓介紹道。
極目眺望,隻能看到密密麻麻的人頭在上下浮動。
原本應該還有上千米距離的,就在我們走了幾步後,竹林徹底消失,我們被密密麻麻的人群包圍著。
好神奇的造夢能力,小家夥是厲害的樣子。
“這邊,”大白貓突然停下腳步,身體依靠著我的小腿說,“我和我兒子就是在這遇見那個男人的。”說完快速跑到了圍牆拐角處。
我跟上去的時候,發現了那隻可憐的小白貓。
它盤著身子哆嗦著,雙眼已經被挖走,隻剩下兩個血窟窿。
它發出了細微的貓叫聲,似乎感受到了媽媽在身旁。
“我的兒快不行了……”大白貓供著小貓,“兒子,別怕,媽媽會找到方法救你的。”
我蹲在牆角,想摸摸小貓的身體,可是摸不到了。
奇怪,剛才我還可以躲到棺材裏,感受到身下的屍體,走在竹林的時候我還能摸到竹子,為什麼在這裏我摸不到小貓了?
我不相信,伸手去摸旁邊的圍牆,我的手串透了牆壁卻沒有絲毫感覺。
好吧,看來我是回歸正常的看得見摸不著的靈魂狀態了。
“你明知道小家夥要死了,為什麼還想救它?”我低聲問道。
“它是我的兒,是從我身上掉的肉,我怎麼能看著他這樣?”大白貓深藍的雙眸閃爍著星光,“我不是一個好母親,他投胎做我的兒子已經夠慘了,不足三歲就跟我一起死了,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寄宿靈魂的身體。可,可我的兒子又要遭罪……”
“你們想過投胎嗎?為什麼一定要留在人間?”
大白貓歪著腦袋定定的看著我,問:“投胎?我的兒子還要再遭一次罪嗎?我不要我兒子再受苦了,我就像這樣帶著我兒子在人間。可是它的眼睛這樣,要是死了靈魂還是要日日煎熬,忍受失去雙目的痛。我要想辦法治好我兒的雙眼,我們母子在雙雙死去,靈魂就能安然留在人間。”
我搖搖頭,這種想法是怎麼來的?
“如果小家夥就這麼死去了,定魂陰差會帶走它,它可以投胎,可以不用受這些苦的。”我解釋道。
“不,你不懂。”大白貓說,“我生前見到的靈魂太多了,我知道它們的痛它們的苦,我不要我的兒子跟那些可悲的靈魂一樣。就算你說我兒子現在死去,又陰差帶它走,它們也不能帶我們去見判官,因為我們母子原本是人,是人就隻能找到屍體才能查宅,我們借了貓的身體,不可能順利投胎的。”
“你不用擔心,這種事情你都可以解釋清楚。我都能了解你的想法,陰差怎麼不能?”我歎了口氣,“如果你真的為了你兒子好,為了你自己好,投胎吧,讓陰差帶你們走吧。”
“不,不,我們母子要留在人間,我們去到地府肯定會被關押很久,直至我們的死被查清為止。我不要我的兒再受不必要的苦了。”大白貓堅持自己的想法,我怎麼勸都不聽。
忽然,身後掠過一陣寒意,我不禁全身一激靈。
回頭一看,是那個養鬼人,他身後還是跟著十幾個散發著不同光圈的靈魂。
大白貓發出了“嘶嘶”的警示聲,養鬼人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看著我們。
我終於看清楚他的樣子了,之前見到他的時候總是被他身旁的光圈吸引,完全沒有留意他的長相。(我也是醉了,就我這種觀察力,能活到現在是因為我運氣值很高嗎?)
果然相由心生,這養鬼人尖嘴猴腮的,顴骨高聳得嚇人,而且瘦的跟個竹竿似得。
他佇立在我們麵前,歪著腦袋,外突的眼球定定的看著大白貓,一動不動的。
這個姿勢和這個麵容好熟悉,慕沐也是這樣定住看“陰陽”的,難道他也有陰陽眼?
大白貓還是齜著牙,發出“嘶嘶”的聲音。
突然,養鬼人就擺正了腦袋,對著大白貓說:“你原本不是貓,怎麼走到貓身裏了?”
大白貓保持警惕的姿勢,守在小貓身旁。
養鬼人突然詭異的笑道:“跟我走吧,我能治好這個小家夥,你們替我做事吧。”說完立刻抱起了小貓,大白貓隻能跟在他腳邊。
“喂——幹什麼呢?”我衝著他喊道,可他好像找不到誰在說話。
奇怪了,這家夥是看不到我嗎?我一直蹲在牆角,他怎麼就沒看到我?
我趕緊走到他身旁,對著大白貓說:“你怎麼又跟他走了?”
“我兒子在他手上。”大白貓低聲說道。
我擋在養鬼人身前,說:“放下那隻小貓。”
養鬼人眉頭一皺,左右看了看,徑直從我身體穿了過去。
“阿休!放下小貓!”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身影,我用盡全身力氣吼道。
我猜養鬼人聽到了,應該聽得很清楚。
他轉過身來,側著腦袋定定的看向我這邊,咧嘴笑道:“這裏還要一個。”
感覺他為了一直看著我,隻能歪著腦袋走向我,別提那動作有多詭異了,我看著心裏發毛。
“你快放下那隻小貓!”我假裝淡定的站在原地,指著他喊道。
養鬼人的笑著的嘴咧得更開了,他單手把小白貓的身體遞到我麵前說:“來啊,你來拿啊。”
我想接住,但我知道自己是做不到,我碰不到這裏的東西。
“不是要我放下嗎?”養鬼人輕蔑的說,“那我放咯?嗬嗬嗬——”說完,他的手一縮,小貓的身體垂直下落。
我想衝過去接住,可結果我一早就知道了。
不料大白貓飛撲到地上,用自己的身體穩穩的接住了小貓,而它卻發出了一聲哀鳴。
“你太過分了!”我瞪著養鬼人說完,立刻俯下身子看著這對可憐的母子白貓,“你……你沒事吧?“
大白貓不得動彈,眨著夜空中星光閃爍的藍眼睛問:“我兒子呢?它……它還好嗎?”
壓在它身上的小家夥還有呼吸,我點點頭。
“那就好,好人,救救我的兒吧……”深藍色雙眸漸漸失去了光彩,緩緩的闔上了……
“這麼快就死了?”養鬼人依舊歪著腦袋,他蹲下身來,從口袋掏出了一根布滿黑點的紅繩困在了大白貓的脖子上,另一頭困在小貓的脖子上。
他口中念念有詞的,我猜他是要念什麼收魂咒,我立刻叫住了他:“你想幹什麼?”
“哦?我在完成它們跟我的交易。”說完他又開始念咒。
“不行!它們都死了,你不可以擅自收了它們的魂。”
“不死我怎麼收魂?“他冷笑一聲,幹巴巴的臉上布滿褶子,“難道你也想跟著我嗎?”
開什麼國際玩笑?你也不照照鏡子?
養鬼人見我不說話,突然拉著繩子的中間,用力一扯,奄奄一息的小家夥被他活活勒死了。我能清楚看到小白貓身上散發的白色光圈,那一抹虛弱的光圈。
“你殺貓幹什麼!”我吼道。
養鬼人冷冷的嗤笑道:“收魂,不是你說的嗎?”
這殺人凶手!
他明知道這對貓身上是人的靈魂,他明知道這樣殺貓等同殺了人,他都知道!
我氣得無話可說,這是養鬼人也不怠慢,第三遍念起了他的咒語。
顧不了這麼多了,無論大白貓願不願意,我隻能這麼做了,隻有這麼做才能阻止養鬼人。
“師悉無,囉耽盤騰,師叱迭,具擅奴具。師悉無,囉耽盤騰,師叱迭,具擅奴具……”我重複念了一遍又一遍,我不知道我在小家夥的造的夢境裏能不能把陰差找來,但現在這個情況,我無計可施了。
陰沉的天空瞬間被一道光彩撕裂了。
手執藍色本子的白發人出現在我們身前。
養鬼人嚇得向後摔倒,急忙鬆開了手中的繩子。
“這地方真難找啊,”薑大爺要著藍色本子給自己扇風,“我聽到這個聲音就知道是你了,嗬嗬嗬。”
“怎麼又是你啊?薑大爺?”我驚訝問道。
“我管轄的時間在你的年代啊,你叫我了,難道我還不來嗎?嗬嗬嗬。”薑大爺似乎心情不錯,以前臉上掛著淡淡愁容已不見了,現在儼然是個童顏白發的中年人了。
“哎喲,這可怎麼整?”薑大爺看了看地上的一對白貓,連忙用藍色本子對著它們的額頭點了一下,說:“動物的魂魄不是我來收的啊。”
話音剛落,倆絲輕煙從兩隻貓的頭頂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