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她的身影逐漸隱沒在槐樹裏,蘇湮嵐隻好扶起受傷了溫韶華,領著他慢悠悠地離開後院。
“你帶我去哪?”溫韶華突然掙脫開她的扶持,問道。
蘇湮嵐說:“帶你回茶館療傷。”
溫韶華晶亮的眸子中再也不是之前的膽小怯懦,盡是倔強勇決,他甚至顯得滿臉興奮,激動地說:“我們差一點就找到凶手!怎麼可以就這樣回去!我這點小傷不礙事,現在應該好好驗屍,找到那個人留下的蛛絲馬跡。”
蘇湮嵐雙手抱臂,挑了挑眉頭,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架勢,隻是在她的嘴角卻帶起了一絲縱容的笑,說:“隨你。”
溫韶華不在乎她的漫不經心,忍痛走到了血池旁。
但見那四具屍體還在,保持著之前擺放的位置。
第一個是無頭的大少爺朱廷,第二個是身著藍色綢緞滾金邊裙的女子,第三個是和第二名女子樣貌相似但年紀尚小的女孩,第四個是管家打扮的中年男人。
他不著急驗屍,反而是走到了正對麵的牆前,看著那四個血字凝神片刻,回頭問:
“阿蘇,你覺得這件案子是人做的,還是鬼做的?”
蘇湮嵐勾了勾唇,玩味一笑,“鬼殺人,先奪魂,不會留半點傷口。假設柳若菲撒謊,她也沒有必要寫這些字給我們看。”
溫韶華負手在背,在血字前來回踱步,緩緩道:“寫字的人,是要讓朱家每個人都看到,按照側寫犯罪來看,此人心理是符合變態殺人犯,既想讓自己的罪行被所有人看到,又想掩蓋他的犯罪。”
他說著又走到屍體旁,“第二具第三具的死法和第一具截然不同,屍身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反觀第一具,砍頭致死,是赤裸裸的暴力宣泄。”
蘇湮嵐仔細一看,果然如他所言,那兩具女屍都隻是嘴唇發青,找不到明顯的致命傷,而且她們二人的衣領衣袖,均是一塵不染潔淨如新,連掙紮反抗的痕跡都沒有。
如果不是擺在血池,就像是正常入殮的屍體。
她拉開第二具女屍的衣領,露出一截凹凸不平的喉嚨,“難道說,他後悔了?”
“比起朱廷的死法,他對這兩位小姐可慈悲的多。”
溫韶華蹲下身,用手比了比喉嚨上那些個青黑手指印,比起自己手指明顯大了一圈。然後按在那女屍的肚子上,感受到她腹部有硬物凸起。
他眯起眼說:“口吞硬物而死。是富貴人家好麵子的死法,凶手甚至還替她整理衣裳,這個人不想殺她。”
他轉移目光看向旁邊躺著的女孩,白紙片兒似的臉皮子,但是穿戴卻整整齊齊。
蘇湮嵐再次拉開女孩的領口,她的喉嚨上是一圈青紫色,還帶著鋸齒狀痕跡。
溫韶華的雙目有微弱的亮光閃動,說:“這是上吊用的麻繩留下的痕跡。上吊死得快,喉骨一斷人就歸西。雖然不比吞東西的體麵,但是屍身至少可以保持完好無損。”
蘇湮嵐靜靜地看著兩具女屍,她們正直芳齡,慘白的臉龐尚存少女的鮮活,就像是枯萎的玫瑰零落在地。
她幽幽地說道:“他尊重她們。”
溫韶華怔怔地看向她,許久後才說道:“沒錯。他尊重而且了解朱家,他對這裏留有一絲感情都放在了這兩個女子身上。”
但是一個滅門變態殺人狂為什麼會對被害人留有這些不該有的情感?
他應該血腥殘暴地手起刀落,就像對待朱廷一樣暴戾無情,而不是讓她們體體麵麵地下葬。
清晨的陽光落下金色光暈,溫韶華飛揚的眉峰就像是展翅欲飛的雨燕,在光暈裏勾勒出英朗的輪廓,他的嘴角勾起了上揚的弧度,“凶手是朱家人。”
他猛地回頭,急切道:“我們找到朱家家譜,就可以找出凶手。”
蘇湮嵐波瀾不驚的雙目終是泛起了幾分漣漪,“朱家不是隻剩下一個黎綺鳶了嗎?還有一個朱家人?”
溫韶華神采飛揚,幽黑的眸子閃爍出熠熠光輝,“柳若菲從頭到尾隻提及自己和朱暮淵,對於嫁衣、地上香爐的來由卻隻字不提,朱家誰會祭奠一個捉奸的下人?又是誰會不顧她的名聲替她穿上嫁衣入殮?”
“這個人深愛柳若菲,卻眼睜睜地看著她被虐殺致死,他還看著朱暮淵玷汙柳若菲的清白。”
溫韶華說到這裏,全身都熱血沸騰,他再次說出那句結論:“他就是隱藏在這裏的朱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