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驚魂

日上中天,七月的陽光炙烤著大地,卻是C市天氣最悶熱的時候。

這時候本該納涼躲暑,我提著大包小包,逃也似地擠上開往C市沐荷新區的中巴車上,熱得滿臉是熱汗,瘦弱的小身板被推搡著站立不穩也顧不上,因為此刻,我正瞪大了眼一眨不眨地看著前排的吵得不可開交的幾個中年婦女。

在那群中年婦女周圍,有個眼神陰鷙的小個子男人頻頻從她們麵前晃過,那手不老實地伸向她們放在麵前的手提包,那群女人卻好像毫無所覺一樣繼續爭執。

眼裏看著,我心裏更是急得慌,就要起身提醒,就看到那小個子轉頭瞪了我一眼,眼球凸出得要炸出來似的,嘴巴裂開一條縫,露出稀稀拉拉的大黃牙,那口型仿佛在說,少管閑事!

此時此刻,卻有一隻手猛地拍上我的後背,力道大得出奇,嚇了我一跳。

“讓讓,師傅,前麵有下。”那是個背著蛇皮袋的老爺子,隨著他每走一步,蛇皮袋裏的東西就劇烈地掙紮一下,還有奇怪的咯吱咯吱聲從裏麵傳出。

咯吱咯吱聲隨著中巴車一路前行,隨著山路的彎彎繞繞,而此時車行到前麵又是一個彎道,車身猛地往右邊一擺,我看到那破了一角的蛇皮袋子裏有個黑漆漆的東西注視我,目光一對上就讓我心裏咯噔一下,印在車窗上的那張俏麗的臉慘白如紙。

神經高度緊張的我,疑神疑鬼地左右看看,心髒撲通撲通狂跳,即便做好了心理準備,我也很怕那個東西又纏上我。

直到看著那個奇怪的老爺子下了車,又過了一會兒終於到了終點站,耳朵裏聽到最前麵那位抽著煙的司機吐著煙圈,不耐煩地催促:“下車了!下車了!”

我踉蹌著隨著人群湧向車門,眼前終於是新區德順路豐都小區門口的昏黃燈光,燈光就像迷航海路上的燈塔,終是讓我那顆七上八下的心落了回去。終於,已經擺脫他了?

幾乎是熱淚盈眶,迎向希望一樣奔向小區,卻在這時,我耳畔傳來一聲巨響,砰地一聲,僵硬地回頭,我的眼睛定格在留在原地的中巴上,那輛中巴已經被一輛重卡撞飛了出去。

眼看著中巴滑行了一段距離才終於整個車身陷進不遠處新樂大廈的承重牆裏,看起來是撞得四分五裂般淒慘。

周圍的驚呼尖叫議論仿佛都遠去,我整個人都癱坐在地上,全身的力氣都被一瞬間抽空,我知道,噩夢又開始了!

而這一切的源頭都要從幾天前那次回老家開始,哦不,或許是說來話長……

我叫葉子璿,女,剛大學畢業一年,靠著碼字賺取一點生活費的三流小說家,專長靈異,這並不是我有多豐富的想象力或者膽子大,而是因為一雙招惹是非的陰陽眼。

即便是陰陽眼卻不是給我帶來最大困擾的東西,而真正的困擾又要從幾天前回老家說起。

前幾天,繼母打來電話說起老家正趕上征地拆遷,要我帶身份證回去,雖然不指望那群吸血鬼一樣的親戚真能在征地後分我一筆錢,但我清楚如果我不回去,老爸肯定又要被繼母磋磨數落一頓,誰叫他耳根子軟又是帶著前妻拖油瓶的倒插門女婿。

所以,當我買了車票,趕回老家,進門就碰上熱情非常的繼母時也沒多想,隻當她巴望從自己身上多分一筆錢,因為村長說了,這回征地是按人頭分錢。

繼母雖然住在老家,卻是個喜歡趕時髦,愛打扮的女人,隻是不管她再怎麼堆笑也遮不住歲月的小細紋。

“瞧瞧咱們家葉子就是爭氣,每回都往家裏塞錢,你爸多久沒見你可想得緊呢,見天盼著他的寶貝大女兒回來。”繼母一邊親親熱熱地和我說著話,一邊熱切地把我往屋子裏拉。

那時候的我還不知道,繼母不但偽善得會做人,她的心可大著呢。

當晚吃著繼母特意做的一桌菜,我也沒注意到老爸避而不見,畏畏縮縮的眼神。

以至於,喝了不少酒的我頭痛欲裂地醒來才發現自己的房門被從外麵鎖死了!

跟著環顧四周,才發現這屋子已經被收拾了一番,房裏貼著囍字,床上鋪著喜被,一片刺目又讓我心慌的紅色。低頭卻看到我的手腳此刻被一捆粗繩綁著,難以掙脫。細看四周既沒有足以割斷繩子的利器,用嘴更是把牙崩了也不一定解開繩子的程度。

再被酒精麻痹得糊塗的大腦也意識到不對勁了,我試圖大聲喊著,艱難地翻滾過去用力撞門也沒人應答。恐懼無助,各種情緒紛至迭來,我實在是有些忐忑,還不知道繼母那個瘋女人到底要做什麼?

發現自己折騰得嗓音嘶啞,筋疲力盡也沒人管我,可骨子裏不服輸的那股韌勁還沒說服我放棄。

又過了會兒,聽著房門外那個熟悉的聲音,我想或許能從那個口吃的爛好人後哥那裏探聽點消息。

大晚上的,後哥應該是按照繼母的吩咐守在房門外,卻又猶猶豫豫地過來和我說話,似乎意圖開解我想要我聽話,別再做無謂的掙紮。

“葉子,你——你別——別擔心,媽收了人彩禮——禮錢,十幾箱東西,可——可貴重了,媽說你可有——有福氣了。”後哥挑著漂亮話試圖安慰我。

隻是卻起了反作用,此時我心頭火起,十幾箱東西就把我賣了!我耐著性子追問:“隔壁村瞎眼的老王?還是東縣監獄裏刑滿釋放的勞改犯?”

我是真不信,一肚子壞水,鑽進錢眼裏的繼母。從小到大難道還不清楚繼母的臭德性,哪次不是催著寄錢回來才給我們父女兩好臉色。

後哥呐呐半天:“不——不是啊,是……”

不等後哥說完,我就聽到一陣敲敲打打的聲音由遠及近,聽著還挺喜慶的,恐怕是那十幾箱寶貝的原主人過來了吧。

意識到不能坐以待斃,我期期艾艾地開了口:“哥,我知道你為難,也不求你放我走,這樣好不好?你進來幫幫我,我口渴,喉嚨燒,求你給口水喝。”

我知道這個後哥雖然是個性子懦弱的乖孩子,人卻不是大奸大惡,大概也會有一點心軟和不忍的。此時我隻想逃,抓住一切可以逃跑的可能,也顧不得算不算利用他那點心軟了。

聽著他摸出鑰匙進了門,看著他給我倒了水過來,我也就下定決心抓住時機撲過去,雖然剛開始隻想按住他逼他救我脫困,卻沒想到巧合下把他的後腦勺重重撞在牆柱上,當即就見他倒在地上昏了過去。

外麵的繼母似乎聽到了這裏的大動靜,連忙趕了過來卻沒見到她嘴裏痛罵的死丫頭,見她兒子隻是昏過去也沒什麼大礙,又罵罵咧咧要出去把人抓回來。

其實那時候我就躲在床後死角,看著人都走了也不急著跑路,最好等著他們走遠再行動。

大大地吐了口氣,我正想滾過去找找看後哥身上有沒有刀子之類的利器,就聽到空氣裏低沉磁性的聲音還帶著玩味:“夫人,想跑?”

冷不丁聽著這麼一嗓子,嚇得我魂都要飛出去,不過夫人是什麼鬼?你當你是古代的大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