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吼聲落,高台四周裏三層外三層的百姓頓時安靜下來,所有的目光都齊齊望向高台上。
李鈺雖然心中戒惕之心大起,卻也不再糾結於那老狗為何突然消失不見,而是與眾人一樣,將目光凝聚於高台之上。
高台離地半丈,底部用粗壯的圓木壘砌,台麵是厚實的木板。
那一聲暴喝之後,原本昏暗的高台突然火光閃動,雲霧嫋嫋,隨之傳來的,是渺渺仙樂不知從何響起。
四周百姓看到這等架勢,無不神色肅然,一言不發。
除了那渺渺仙樂,滿場之中便唯有火把嗶啵作響的燃燒聲音。
李鈺看著台麵之上的情景,腦海頓時浮現前世所看的馬戲場景,為了營造神秘氣氛,也是有光有霧有神秘的音樂。
本來是個極其嚴肅莊重的氛圍,李鈺這麼一想,便覺有幾分滑稽,帶著看戲的心情靜靜打量台上會有什麼裝神弄鬼的場景出現。
仙樂響起,迷迷蒙蒙的煙霧之中,漸漸有些影影綽綽的人影晃動。
李鈺雖然視力極佳,但卻無法穿透被迷霧遮擋的場景,一時也看不清其中具體情形。
眼見那迷霧四散開來,小七驀然握住李鈺的右手,低低顫聲道:“開始了開始了,這些人要施展仙術了。”
李鈺愕然,反握緊小七的纖纖小手,轉頭看向她,卻見雙目緊緊盯著台上,滿臉的緊張不安。
“怎麼了小七?”
見到小七如此緊張,李鈺將聲音壓得僅有他們兩人才能聽到。
小七感受到李鈺手心裏傳過來的溫度,低聲喃喃道:“當日在濟陰,他們就是用這仙法兒,將城中百姓全部控製起來的。”
說話時,迷蒙的煙霧已經蔓延到台下,迅速將站在前排的百姓籠罩其中。
那些百姓木然地站在場中,任由煙霧包圍,一個個雙目熾熱無比,好似在期待著什麼。
“撒力古—吉利嘛—虔婆咯奇——阿裏察曳步陸——切尼額喜多——月神不滅,賜萬裏光明,度千載劫難,苦海不苦,盛世永昌,得食,得衣,得福,得子子孫孫千秋萬世之太平……”
隨著煙霧彌漫,模糊不清的高台之上,配合著嫋嫋仙樂,一道洪亮蒼勁的聲音幽幽響起。
聽到這聲音響起,握著李鈺手掌的小手再緊了緊,小七頓時焦急道:“來了來了,鈺哥哥我們趕緊跑吧,不然待會兒中了仙術就跑不了了。”
李鈺聞言,頓時記起當日他遇到小七時,小七正藏身在濟陰城中的一處低下墓穴中,而整座城中,還算正常的人隻有那一群拜月教的頭目。
“撒力古—吉利嘛—虔婆咯奇——阿裏察曳步陸——切尼額喜多——月神不滅……”
小七話音剛落,高台周邊的百姓也跟著那道蒼勁的聲音,整齊地吟誦起來,在吟誦的同時,被彌漫的煙霧籠罩著的百姓也漸次雙手合十,閉眼低頭,一圈圈跪在地上。
李鈺看這情形,竟與前世在電視中看到的教徒朝聖無二。
眼見煙霧就將籠罩到近前,小七愈發地慌張,擋在他們前麵的百姓也陸陸續續跪了下去,隻有零星幾個人,因為煙霧還不曾籠罩過來,因而隻是雙手合十,低頭吟誦著奇怪的經文。
看到此等場景,李鈺斷定那煙霧一定蘊含著什麼古怪,但此際前後左右俱是人群,根本不容他有轉身的餘地。
這些人個個都是一臉肅穆,雙手合十默默吟誦著,如果此刻李鈺和小七有什麼異動,必然十分顯眼。
為了不使自己的行蹤暴露,李鈺此際隻能握著小七的手,小聲叮嚀道:“小七別動,一切有鈺哥哥。”
一隻粉嫩的小手被李鈺這麼緊緊一握,莫名的一股暖流自他掌心度入體內,小七頓時感覺沒有那麼慌亂了,強自壓抑著內心的恐懼,靜等著迷蒙的煙霧蔓延開來。
“學這些信徒的言行。”
等擋在身前的兩名信徒被煙霧籠罩,虔誠地跪在地上,李鈺握緊小七的一隻手也微微動了動,兩人嘴唇翕動,也低聲吟誦著緩緩跪下。
迷霧卷過身體,兩人自然而然吸入體內,一股淡淡的幽香頓時讓李鈺心神微晃,刹那間,從頭到腳好似炎炎夏日裏被浸泡在涼水中一般,說不出的舒服自在。
正當李鈺對這種奇妙的感覺頗為詫異的時候,小七握著他的那隻溫軟的小手卻緩緩鬆了開來。
李鈺頓時覺得有些不對,連忙側目看去,卻見小七木然地跪在地上,雙手合十,櫻桃小嘴卻不張動,就像個小小的泥菩薩兒。
一見小七如此,李鈺哪裏還不知道事情不妙,連忙重新握緊小七的一雙手,先前隻是緩緩度入她體內的那絲真氣突然變得愈加醇厚,同時心守丹田,古井無波的腹中真氣被他調用起來,循著他的七經八脈由慢到快地加速流轉。
漸漸地,隨著他度入小七體內的真氣愈來愈多,那隻本來已經無力鬆開的小手重又漸漸地恢複了力氣,一點點將他握緊。
直至此刻,李鈺哪裏還不明白這彌漫的煙霧有致人眩暈乃至產生迷幻的作用,隻是他功力高深至斯,即便這煙霧相當厲害,也奈何不了已經加了提防的她。
等到小七的手終於重新牢牢地握住李鈺那隻寬大的手掌,彌漫的煙霧已經將圍在高台上的所有人群籠罩,一聲聲的吟誦連綿不絕,一浪高過一浪,到最後終於彙成了掩蓋天地間一切的濤濤洪流。
“撒力古—吉利嘛—虔婆咯奇——阿裏察曳步陸——切尼額喜多——月神不滅……”
一浪高過一浪的吟誦聲中,迷霧卷過所有的信徒,最後終於一點點慢慢消散,仙樂依舊不覺,而那高台之上的情形,也終於看得較為清楚。
數十個身披白色鬥篷的身影組成一個圓圈,在高台上緩緩輪轉,圓圈正中,也有一人身著白色鬥篷盤膝坐在其中。
因為鬥篷寬大,已經將這些人的麵龐遮了大半,隻隱隱約約露出鼻端以下的少部分麵容。
李鈺雖然雙手合十,腦袋低垂,但一雙眼睛卻在迷霧散盡的刹那向上抬了抬。
以他那個低於高台很多的角度,剛好是從下往上的仰視角度,那個坐在白影正中被鬥篷遮了大半麵容的神秘人,剩下的一部分麵孔雖然隱藏在鬥篷與火光形成的陰影中,但李鈺夜能視物,焉能看不清楚。
“是他?!”
看清這人麵容,李鈺不由心頭暗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