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雖有懷疑,但麵上卻並不表現出來,跟在老翁之後,亦步亦趨地向縣城中走去。
縣城還是那座縣城,白日裏城中百姓依舊往來不絕,隻是因為連番大戰,城垣殘缺,房舍破漏。
上一次在這裏設計李鈺的那一場大戰,其實並未波及多少百姓,因而大戰慘烈血腥,但卻對城內外的百姓影響不大。
李鈺和小七混跡在人群之中,一直行到城門口,卻發現守城的將兵還是官軍裝束,城頭官軍旗幟飄揚。
小七見到這種場景,並不覺得詫異,低頭對李鈺小聲道:“嘿嘿,這拜月神教厲害著哩,這守城的是官軍不假,可是早已全部被他們收入了拜月教的門下。”
李鈺剛剛看到城樓上下都是官兵,差點產生了錯覺,小七這麼一說,頓時了然,看來這拜月神教也不是真的那麼大膽,竟敢改旗易幟,公然打起邪教的旗號占領濟陰,而是仍舊打著官軍的幌子暗地裏發展。
如果不知情者到了這樣的地界,還以為這裏仍然是李唐官軍控製範圍,哪裏會有什麼戒惕之心。
難怪當日許叔冀帶著一千精兵趕赴濟陰,最後連屁都沒有放一個便僅僅帶著十餘親衛狼狽逃回彭城。
十有八九,他當日看到濟陰官軍旗幟,還以為一切盡在掌握之中,不想卻著了拜月神教的道兒。
這樣想著,李鈺小心凝神掃過城門口衣甲鮮明、威武雄壯的守城將士,跟在那老翁身後,一直穿過城門門洞,入了縣城。
等到進了縣城,李鈺心頭總覺有些異樣,扭頭看著身後陸陸續續進城的百姓,才反應過來,這守城的將士雖然威武,但卻隻是個擺設,根本沒有對往來的百姓進行什麼檢查,即便是眼神掃描,好像也沒有過。
值此緊張時刻,按理尋常縣城都會加大盤查力度,以免不法之徒或者敵對奸細混入城中。
可是現在,拜月神教悄然竊取了濟陰郡的控製權,卻還這麼放任南來北往的流民進入城中,難道不怕有心懷異誌的混入城中嗎?
帶著這點疑惑,李鈺一直跟著老翁行到城中老遠。
此時已近黃昏,讓李鈺更覺奇怪的是,城中往來人群不僅沒有減少的跡象,反倒愈聚愈多,街道各處也是燈火輝煌,火把處處,根本不像是尋常縣城進入宵禁的樣子。
由於人群漸多,老翁在前也行得慢了,這才得空與李鈺並肩,和周圍人群摩肩接踵地向前行進。
李鈺見到那老翁終於放慢了腳步,與他並肩向前行走,不由道:“老哥哥,怎地到了傍晚,這些人不僅不出城,反倒從四麵八方湧來,到底是為何啊?”
那老翁已經知道這兩個外鄉人是初次來到這裏,見他此問,不以為意地道:“今夜是開壇授法之日,各地徒眾自然要前來聆聽。”
李鈺聽他說什麼開壇授法,腦海中頓時掠過前世經常看到的那些電影場景,其中印象最深刻的,便是黃飛鴻係列中白蓮教那一套裝神弄鬼的場景。
看來,那些電影也並非純熟虛構,為了愚弄信徒,古代這些教派都喜歡搞什麼開壇授法,以便增加自己的威望,廣納天下門徒。
其實說白了,這就是所謂的打廣告。隻是身處這個時代,沒有電視電腦電話,就連紙張也印刷不已,要想為自己的品牌打廣告,唯有口口相傳而已。
如此情況下,這所謂的開壇授法,無異於就是一場集中地宣傳活動了。
其實不僅這些外門邪道為了廣納信徒會采取這樣的手段,就是流傳數千年的佛道兩門,為了弘揚佛法道法,也會時不時舉行什麼佛會、廟會、道會,一則為了多多彙集各方善款和香油錢,二則,也是在為本門宗旨教義打廣告。
心中明白這點道道,李鈺麵上卻還是裝作一副茫然無知的表情,繼續虛心求教道:“不知道這開壇授法是什麼樣兒的哩?”
那老翁感覺李鈺就像個好奇的孩子,從跟隨在他身後開始,便一直絮絮叨叨地問個沒完,比他這老頭兒還要羅裏吧嗦。
不過,他並沒有絲毫不耐,反倒是像個誨人不倦的教書先生,對李鈺一路問題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有時為了讓李鈺記住一些關鍵,還要絮絮叨叨地反複重述幾道,待確信了李鈺都記得清楚了,才會繼續回答李鈺的下一個問題。
老翁聽到李鈺這個比白癡還要白癡的問題,略微怔了怔,才道:“這開壇授法麼,自然是本教行教禮、講教義的儀式咯,但凡教中有信徒遇有難題,皆可在開壇授法之時提出,向月神求得庇佑。”
李鈺看他說得信誓旦旦,心頭卻不由冷笑連連,若是信徒的所有困難都可祈求月神庇佑,那生老病死,也就無需擔心了。
“真的這麼靈?月神能夠庇佑我們嗎?”
正在李鈺心中冷笑之際,身旁的小七卻皓齒微露,眨巴了一下眼睛笑嘻嘻地向那老翁問道。
老翁聞言扭頭看向小七,卻見火光搖曳中,一縷夜風掠過小七的麵龐,剛好將小七頭上的略顯寬鬆的瓜皮帽兒吹歪了。
耳鬢間幾縷幾縷被帽簷遮擋的長絲,因為帽子被吹歪而露了出來。
老翁見此,頓時一驚,一雙昏花老眼中閃過一抹精光,再看小七那被幾縷發絲遮擋的耳朵,耳垂下似有小小的空洞。
霎時,老翁那雙老眼睜了睜,眼神中的貪婪之意倏忽閃沒,再看向小七時,已是別樣的眼神。
雖然小七臉上糊的髒兮兮,蓬頭垢麵的看不出本來麵目,但老翁卻已看清小七的臉型嬌小,五官端正,想來長得定然不差。
再移目向下,看到小七微露在髒兮兮衣領之外的脖頸,隱隱泛著雪白,哪裏是個長期摸爬滾打的流浪兒啊。
老翁憑他活了六七十年的閱曆,老眼隻掃了小七兩三眼,便已瞧出了眼前這個小子,儼然就是一個女子所扮。
十有八九,這女子還長得十分漂亮哩。
聽小七略顯稚嫩的聲音,老翁斷定她還是個年齡不大的雛兒。
念及此,老翁情不自禁地伸出舌頭舔了舔皺皮巴巴的嘴唇,卻笑著對小七回道:“隻要小哥兒心誠,月神自然能夠保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