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客船駛到江心,本來已經消失不見的李鈺和小七卻又重新顯出身來,兩人並肩望著在寬廣的淮河上隻剩一個小點的客船,小七問道:“這麼遠,你都聽到了什麼?”
李鈺凝眉道:“還能有什麼,自然是他們以為狡計得逞了唄。”
小七嘴角露出狡黠笑意,道:“這兩個小蝦米,怎麼敵得過鈺哥哥的奸狡如狐?”
李鈺也不去追究小七的形容詞用的恰當不恰當,喃喃道:“幸虧有他們引路,不然這一路行來,所經關卡也是個麻煩事。”
小七笑容不減,道:“這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倒是說說,你什麼時候發現這兩人不對勁的?”
李鈺麵色陰沉如水,冷道:“從登上他們這船舶開始,我心中就有警兆,不過嘛,我倒想看看他們到底有什麼陰謀。隻是沒想到,他們竟然請得動天一老怪這樣的老怪物,倒是出乎我的預料。”
小七笑容微冷,道:“沒想到你一早就有了警覺,我還是在那船夫陳說臨淮形勢時,才察覺不正常的呢。”
李鈺道:“是啊,一個尋常的苦力船夫,說話雖然沒什麼水平,但邏輯卻出奇地清晰,處處都是引誘我們到臨淮,要是這都沒鬼了那才是真的遇到鬼了。”
小七又問道:“那你怎麼知道天一老怪是他們通知的?”
李鈺道:“因為我能夠明顯感應到,天一老怪出現的時候,他們二人雖然坐在船頭一動不動,但氣息平穩如常,不像是身體受製之象。不過,恐怕他們也沒猜到,你身上居然有能夠讓天一老怪望風而逃的天涯令。”
小七點頭道:“是啊,他們多半計劃讓天一老怪直接將我們先抓了,再利用我們引誘逃到東海的那些人前來營救,正是一舉數得。可惜他們失算了,所以那船家夫婦有意無意地透露臨淮許多你不得不來的信息,以求引你入彀,即便不指望天一老怪,也可以憑借天羅地網將你擒殺。”
李鈺聞言,心中微有異樣,暗道小七年紀不大,但分析問題絲絲入扣,已遠超眾人,知道她必是一個不同尋常的女子,不由讚同道:“正是如此,不過幸得他們這樣,我們才能這麼快趕到臨淮,嘿嘿,這倒要感謝他們了。”
小七抿嘴一笑,轉頭望著李鈺道:“現在估計我們已經入彀,不知道鈺哥哥下一步要怎麼做呢?”
李鈺舉目望了一下四周,天色漸漸昏黑,而西邊七八裏外的臨淮,已經隱約可見輪廓。
單手一指夕陽餘暉下的臨淮城,淡淡道:“既已入彀,自然要盡興了。走吧,先想法找到我們的內應。”
說著,迎著點點餘暉沿河西行。
兩人並肩在淮河邊的官道徒步而行。當他們走了不久,道旁草叢裏陡然跳出兩個黑影,望著李鈺和小七的方向,互望一眼,其中一人道:“已經來了,快快通知將軍。”
“好。”
另一人聽到吩咐,簡單答一個“好”字,身形一閃,便朝與李鈺相反方向消失不見。先前說話那人卻小心翼翼地遠遠綴在李鈺和小七身後十餘丈遠。
李鈺和小七好似渾然不覺,一路慢慢行去。
“你這是要幹什麼?”
與小七並肩而行的小七看到李鈺邊走便從背上的布囊中拿出許多瓶瓶罐罐往自己臉上抹去,不解問道。
“噓!”
李鈺向小七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拇指向後點了點,道:“難道你喜歡這些小尾巴麼?”
小七聞言,本能地一哆嗦,情不自禁地便要向後看去,李鈺趕緊向他微微搖頭,道:“既然已經入彀,這些小尾巴和小眼睛必然到處都是,我們最好裝作沒有察覺,等過一會兒,我絕對給他來個大變活人。”
說著,李鈺向小七吐吐舌頭,一張本來白淨俊朗的臉,因為塗抹了許多不明物,變得有些怪異。
幸好因為天色已晚,官道上並無往來人員,因而除了小七能夠看到,再無第三者看到。
一直走了五六裏,當小七看到李鈺的一張俊朗麵容終於被蠟黃蒼老代替,也驚大了嘴巴。
這時,兩人已經行到距離臨淮三四裏處,隱隱可見城頭燈火輝煌,燈光照在淮河水麵,波光粼粼,上下騎耀,端的好看。
李鈺望了一眼那景色,再看官道附近終於有房屋出現,而往來的行人也漸漸多了起來,俱是因為入城不得滯留在外的百姓。
李鈺見此,對小七打了個眼色,小七會意,再行小會兒,已經來到兩邊俱是房屋的那段官道。
突然,李鈺隨手給小七扔了一件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衣服,繼而兩人身形一閃,幾下便竄入了道旁一處相對熱鬧的客棧。
本來在後麵已經縮短了跟蹤距離的那黑影見到李鈺和小七突然閃入了旁邊的客棧,立馬加快步伐,也跟著進入了客棧,放眼望去,隻見大堂裏人頭攢動,來來往往,那裏還見到先前那兩個熟悉的身影。
“老大,怎麼了?”
正在黑影站在客棧大門口四下張望之際,一個看似再平常不過的百姓樣人不經意間挪到黑影身旁,低聲問道。
他們看似站得極近,但卻好似不經意的兩個路人擦肩而過般。
“跟丟了,看到剛剛有一男一女進來沒?”
黑影身形不動,依舊是一副張望著什麼的樣子。
那百姓模樣的人斜依大門框,似在看沒有星星的黑夜,低聲道:“看是看到了,好像是到後院去了,那裏的兄弟馬上會過來回報。”
說完,他伸了個懶腰,重新回到大堂人群中,再也找不出來了。
黑影朝著後院行去,剛至門口,又有一道身影道:“進了左邊第三間。”
黑影對著空氣點點頭,數著後院第三間亮著燈火的房屋,懶洋洋地靠在柱頭,雙目盯著那房門,看他架勢,雖然是黑夜,恐怕也不能走脫一隻蒼蠅。
“他們是不是傻?”
在那黑影守在柱頭盯著第三間亮著燈火的房間時,二樓走廊上,一老一少兩個男子正依靠欄杆,聊著無聊的東西。
說話的,卻是那個身穿白淨衣衫、手拿折扇的偏偏少年。
“回公子,這年頭的人都精明著呢。”
那麵色蠟黃的駝背老者恭敬地立在少年公子身側,回稟道。
少年公子折扇一展,隨意地扇了扇,對老者點了點,笑道:“嗯嗯,都很精明,以你李老頭為最。”
“不精明活不了啊。”
那老者聞言笑了笑,露出兩排黑黃的牙齒,回回了一句後,再道:“今晚,隻能委屈公子在露宿荒野了。”
少年公子舉目望了望這並不簡陋的客棧,折扇一收,拍打著潔白的手掌道:“好吧,既然已經宵禁了,那就明日入城吧。”
說完,他慢慢轉身,目光掃過依靠柱頭盯著第三間房間的那黑影,然後抬步進了屋子,那老者自然慢吞吞地跟上。
在他們轉身的刹那,守在柱頭的那黑影不由望了一眼樓上,看到走廊上那格外張揚的翩翩白衣公子,瞥了瞥嘴,繼續死死盯著那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