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慕白明白了李鈺和王北川此行的目的,也是展顏,卻建議道:“若論治理一方水土,我不如二弟,但要是上陣打打殺殺,二弟卻未必如我。此次去是砸賀蘭進明的場子,我倒覺得,不妨讓二弟代我坐鎮巨野,我隨三弟同行,如何?”
說完,他一臉絡腮胡子之下,露出他那招牌式的憨憨笑意,兩排碩大的黃牙格外囂張,一雙銅鈴大眼在李鈺和王北川身上來來回回地打轉,眼神中滿是懇求之意。
王北川聽到徐慕白的話也不說什麼,隻望向李鈺,顯然是在等李鈺的決定。
李鈺也是一笑,道:“此次南下臨淮救第五琦先生,唯有智取一途,若是依仗武力高強,多半九死無生。所以大哥還是二哥同行,其結果可能都一樣。況且,現在鄆州南端,隻有巨野和雷澤二縣,雷澤有鞏有誌領著縣令一職,巨野便需要一個值得托付又能夠威懾周遭的人物鎮守。正如大哥所言,二哥上陣打打殺殺的功夫不如你,這巨野縣又是你親自打下來的,數日之間更是在老百姓中間樹立了個青天大老爺的名聲。所以,凡此種種,也隻有委屈大哥再在這巨野縣太爺的椅子上多熬些時日了。”
徐慕白聽李鈺絮絮叨叨說完,把嘴一瞥,甕聲甕氣地道:“得,早知道三弟心思活絡,嘴皮子厲害,三哥我也就不多說啥了。你們此去,萬事小心。”
李鈺和王北川點點頭,三兄弟不再多說,千言萬語,隻需要一個眼神就能夠領會得到。
與徐慕白商議完畢,三兄弟就在衙署裏擺開飯桌,徐慕白讓衙署內的夥夫弄了幾樣小菜,拷了一隻母雞,抱著三壇黃酒,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飯食雖然粗鄙,黃酒雖然有些苦澀,但於三兄弟而言,卻是比吃大酒樓的飯菜可口,比世上最美的美酒還要香醇。隻因他們三兄弟能在一起喝酒吃飯,那便是天下最開心的事情。
要是四弟趙思哥也在,他們四兄弟齊聚,那更是一番美好。
李鈺的思緒又情不自禁地亂竄到四弟趙思哥的身上,沒來由地一陣激靈,瞬間醒悟,卻又心下疑惑,不知為何今日總是想起那個命運悲慘、不苟言笑的四弟來。
三人一直從黃昏喝到深夜,酒到憨處,就相互枕著躺在灰塵密布的地上,呼呼大睡起來。
等到第二日徐慕白醒轉,卻是發現昨夜三兄弟喝酒吃菜的書房裏杯盤狼藉,隻是不見了二位兄弟的身影,想來他們已經在天明時離開巨野,一路向南而去。
離開巨野縣的李鈺和王北川步履奇快,徑直南下,到了晌午,便已來到距離巨野縣百餘裏的兗州金鄉。
金鄉縣位於山東西南部,南四湖(南陽湖、獨山湖、昭陽湖、微山湖)之西。東鄰魚台縣;西靠成武、北有巨野;南與單父縣、豐縣交錯接壤。
地勢平坦開闊,水運較為發達。
整體而言,河南道諸郡,隻有大運河一帶與黃河南北遭受賊軍攻打最緊,常被戰火彌漫,反而如金鄉、巨野等地,因為深處河北道心腹,遭受戰火屠戮卻不多。
兩人此際都已經喬裝改麵,隻打扮成在泗水邊打魚為生的漁夫。
戴著鬥笠,挽著褲腿,挑著扁擔,裏麵還有幾條奄奄一息的魚兒,身上汙穢髒臭,與尋常的漁翁並無二致。
金鄉算不上要地,因而城也不怎麼高,池也不太深,守城的官兵也是一副懶洋洋的狀態,對從城門進進出出的百姓不聞不問,隻用注目禮進行著掃描。
李鈺和王北川身著普通,舉止猥瑣,正是膽小怕事的漁夫舉止,並未引起守城官兵的注意。
二人進得城門,在方方正正的街道上左竄右竄,終於找到一處偏僻角落,快速除下身上裝束,換上一套幹淨整潔的布衣,將扁擔籮筐以及汙穢的衣服藏好後,便大搖大擺地來到行人眾多的繁華街道。
按理李鈺現在已經是天下聞名,如此公然大搖大擺地走在街上,定然會有人識得出來。
他之所以能夠如此無所畏懼地穿行在熱鬧的大街上,全是因為他和王北川此時的麵容均不是本來麵目,而是李鈺利用從神弓殘營四小將中的刑堂那裏學來的易容術,為自己和王北川改變了一番麵容。
雖然李鈺易容的本事還遠遠不如已經離去的刑堂那般,但卻也像模像樣,若不湊近仔細觀察,基本上不會發現有何端倪。
二人在熱鬧的大街上轉了兩圈,暗中將城中形勢摸了個大概,隻可惜這城裏一切如常,並未發現有何異常,更不像是河陰鄭家囤積大量販賣人口的地方。
“怎麼辦?”
王北川領兵打仗的本事高強,但這種打探消息、查找蛛絲馬跡的本事,卻還有些欠缺。在繁華的街道轉了兩圈,沒有聽到看到河陰鄭家在此出沒的端倪,因而不自禁地問李鈺道。
李鈺功力高深,耳力驚人,與王北川一起轉了兩圈,也是沒有所獲,心下卻並不著急。
聽到王北川詢問自己,李鈺輕輕一指遠處。王北川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卻是大街上中段最繁華處,屹立著一座掛著高高的紅燈籠的三層樓房。
那樓房紅漆粉刷,大紅的燈籠高高掛,特別是在二樓三樓的窗戶邊,有些美貌妖嬈的女子揮舞羅紗,招攬著過往的行人。
見此,王北川瞬間明白那是一處煙花之地,定睛看去,二樓上卻掛著一塊牌匾,上寫“落紅樓”三個字。
等到王北川看清那落紅樓時,李鈺拍拍他的肩膀,抬步便向那裏行去。
李鈺雖不明白李鈺為何帶他到這樣的風月場所去,但他卻明白李鈺絕不是一個喜歡留戀煙花之地的主兒,何況現在青天白日,李鈺更不可能白日宣淫。
王北川久在軍中,沒有家室,對這種煙花之地也並不陌生,看著李鈺率先踏步而去,也快步跟上,一前一後進了落紅樓,朗朗乾坤下逛起了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