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慕白對於李鈺的識人之明一向不作懷疑,既然李鈺說張朝元可以信任,他也就不多為難,沉聲對張朝元道:“如果張縣尉所說非虛,按照時辰,洪天德最遲今日黃昏便會領兵來此,我們還是先回城從長計議為好。”
張朝元見徐慕白不再盤問自己,隻淡淡一笑,恭聲應諾,回馬到了自己軍中,與候在那裏的鞏有誌並肩騎行而來。
李鈺在徐慕白身後低聲道:“如果今夜洪天德真的來了,估計兵馬不會太少,我們須得如此如此,方能不損一兵一卒將他擒拿。”
徐慕白聽完,雙眉一掀,回頭望著被盔甲遮得嚴實的李鈺,由衷讚道:“主公計謀,也不輸先生啊。”
李鈺切了一聲,僅露在外麵的一雙眼向遠處努了努,示意徐慕白張朝元和鞏有誌已經行近了。
徐慕白回過頭去,鞏有誌、張朝元兩人領著疲憊不堪的兩千兵馬已到了十丈開外。看這些兵卒盔甲不整、灰塵撲麵的樣兒,的確是潰軍的樣子。
他也不再懷疑,與五百鐵騎在前領路,帶著他們回到鄆城去了。
在他們進入鄆城的一刻,距離他們三裏之外的樹叢中,悄悄退出一個身形格外矯捷的人影來,隻見他腳步飛快地向南奔了一裏之地,才在樹林中牽出一匹馬來,翻身上馬,長鞭揮動,一口氣再奔出四十裏地,終看到官道上一群浩浩蕩蕩、軍容齊整的大部隊。
如果李鈺在此,他老遠便能認出來,隊伍正前方一人,正是巨野縣令洪天德。在他身旁,還有一名臉型方闊、須髯如戟的大漢。這人,李鈺也認得,正是虢王李巨手下大將,領兵去了濟陰郡後便杳無音訊的許叔冀。
兩人都身騎高頭大馬,洪天德著明亮連環甲,許叔冀著獅子鎧,並肩而行,氣勢好不威武。
隻見此刻洪天德側頭對許叔冀笑道:“許將軍,隻要順利拿下鄆城,鄆州我們便控製了大半,這樣,應該也可以向虢王交差了吧。”
許叔冀麵若寒霜,粗聲道:“隻拿下鄆州一半,也抵不了一個濟陰郡啊,虢王讓我赴濟陰任職,原本以為是個肥差,卻哪裏想到那裏古怪如此,害我所領兵馬隻逃出十餘人。如此結局,我若不拿下整個鄆州,怎能回去向虢王交代?”
頓了頓,許叔冀轉頭望著洪天德道:“如果拿下整個鄆州,不光是我可以保下我這顆頭顱,洪縣令必然會被虢王賞識,隻要他一紙書信遞到靈武,憑你洪縣令的本事,從此一飛衝天自不在話下。”
洪天德聽到許叔冀的空頭支票,麵上也情不自禁地顯出笑意,恭聲道:“既然許將軍這麼說了,我洪天德怎能不戮力而為?將軍放心,不拿下整個鄆城,我絕不在將軍麵前邀功。如果可以,等我們拿下鄆州,再揮兵南下,直搗濟陰。我倒要看看,這濟陰郡到底有些什麼鬼。”
許叔冀聽到洪天德說到濟陰郡,麵上神情不由變了變,沒有再說什麼。
這時,那名斥候已經絕塵而來,不多時就奔到了洪天德麵前,急急躍下馬背,對洪天德稟道:“報將軍,雷澤的餘寇已和鄆城的兵馬彙合,現在應該進了鄆城了。”
洪天德麵色平靜地道:“知道了,你去休息吧。”
等那斥候跑步離開,洪天德才對許叔冀道:“還是慢了一步,讓他們逃到了這裏。這下,我們的計劃恐怕會遇到阻礙了。”
許叔冀擺擺手,道:“無妨。龍影軍沒了李鈺,隻是一盤散沙。現在鄆城剛經大戰,兵力損失必然巨大,即便有雷澤這兩千殘兵加入,也絕不是我們這五千大軍的對手。何況,現在真龍被擒獲,大勢已去,我們可循循善誘,和這些頑固不化的亂賊講道理嘛。他們嘯聚此處,無非是想要個活法,罪魁李鈺被俘,我們何妨給他們哥新的活法,讓他們為我們所用,當那攻打濟陰郡的炮灰呢。”
說完,許叔冀甚為滿意,不由仰天哈哈大笑。
洪天德也陪著她哈哈笑了幾聲,待笑聲收止,才小心翼翼地道:“我聽說,這些亂賊之中,除了那李鈺,可有踏入化境的高手啊。這對我們占領鄆城會不會有阻礙啊?”
許叔冀聞言,雙目閃了閃,沉吟片刻,繼而笑道:“你是說那大唐第一淫賊麼?我也聽說過。如果他不能為我所用,便全力殺之。李鈺能夠幾次三番死裏逃生,主要是因為他活著比死了有用。這大唐第一淫賊死了,隻會讓我們背上為民除害的好名聲。若刀劍傷不了他,便用弓弩箭矢將他射成馬蜂窩便了。”
洪天德聞言,好像已經看到了徐慕白的死狀,欣然應諾。
兩人騎著高頭大馬,一路邊行邊聊,在夕陽的光輝下,意氣風發地指點著江山,仿佛此刻的世界,都已握在了他們的手中。
四十裏路程,他們這般緊趕慢趕,果然在太陽快要入土時,見到了十裏開外的鄆城。
他們身後所率領的,幾乎都是洪天德在巨野縣經營多年所積攢下來的兵馬,對外宣稱不到三千,實則已經超過五千。
其中,騎兵一千,步軍四千多,並且經過了他暗中訓練,隻是少經戰爭,但單兵作戰的實力,絕對高出現在龍影軍中許多參軍還不到一個月的新兵蛋子。
鄆城在望,洪天德和許叔冀滿臉欣喜,也不停留,領著五千步騎兵快步而行,等到了護城河外兩箭之地,便停下,在史朝義先前五萬大軍駐紮的地方紮住陣腳。
那洪天德果然也是個狠人,等大軍立住陣腳,也隻單人單騎出列,不疾不徐地一直行到護城河上拉起的吊橋放下時搭著的地方。
“梁將軍,巨野洪天德領兵來助,為何不出城相見?”
洪天德仰頭望著破爛旗幟隨風飄揚的鄆城城頭,朗聲吼道。
吼聲剛落,吊橋“嘎吱嘎吱”地響了起來,隻見寬達兩丈、長約七八丈的吊橋緩緩下方,正從洪天德頭頂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