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說話間,大街拐角處,一群人遠遠望著李鈺緩步而進。
李鈺看這一群人身著衣服與尋常百姓不同,看著較為華貴,猜想他們應該都是鄆城裏的豪紳大戶。
隻是在他們中間,有一人身著盔甲,腰懸佩劍,體態雄長,看著與那些大腹便便的頗為不同。
李鈺一看到那人,便認了出來,這人乃是梁飛的下手,鄆城縣丞魏沐風。
魏沐風領著一群來到李鈺跟前,恭敬稟道:“元帥,這些都是鄆城的大戶,特來瞻仰元帥。”
眾位大戶鄉紳等魏沐風介紹完畢,齊齊抱拳,恭敬向李鈺行禮。其中一個領頭模樣的胖子出列道:“稟元帥,小人田列,在鄆城做酒樓生意,得元帥和眾位將士死戰,保住了鄆城,我等感激不盡,特備了一些酒食飯菜,敬請各位將軍賞光,移步魁星樓,讓我等聊表謝意。”
聽到魁星樓三字,李鈺不由用心打量了一眼田列,看他滿麵油光,的確是個經商的好材料。這魁星樓,他也聽說過,乃鄆州第一大酒樓,占地極廣,飯菜美味,能夠做這魁星樓的店家,想來身價也必然不低。
李鈺想了想,也覺得現在要想在鄆州站住腳跟,這些地方豪強一定是要籠絡的,如果不能籠絡的,便隻有除掉。
現在田列領著這一群鄆城豪紳主動前來示好,李鈺怎能錯過這個機會,欣然道:“如此,便有勞各位了,隻是現在大戰剛過,眾兄弟十分疲累,皆在忙著備戰,我們身為統帥,獨自前去享受,頗不仗義啊。”
李鈺人精似鬼,既然有這些免費的肥羊主動投懷送抱,他自然要為追隨他的龍影軍兄弟著想了。
田列也是個明白人,聽到李鈺這麼說,麵上顯出一絲肉痛,笑著道:“元帥放心,我們怎能讓眾位將士餓肚皮?早已準備好了酒食,今兒中午便會送到城樓。”
李鈺見田列聞弦歌而知雅意,滿意地道:“各位盛情,實在感激不盡,我們龍影軍能夠護衛眾位周全,也不枉了。好吧,今兒中午,我領咱們眾兄弟到魁星樓與大家一敘。”
田列等眾位鄉紳聞言,麵上堆笑,連聲道:“多謝元帥賞光,我等便在魁星樓恭候各位將軍大駕。”
說完,眾鄉紳恭恭敬敬地再次退去。
徐慕白等他們走遠,才喃喃道:“這些奸商,一向隻幹投機倒把的惡事,榨取百姓血汗,不值得深交。”
魏沐風聞言,隻靜立一旁,並不出聲。
士農工商,自古以來,商人的地位就極其低下,秦朝時,商人即使富得流油,也不可以穿絲綢衣物。
而現在,商人的地位依舊沒有改觀,最大的限製,便是不能入朝為官。也正因為此,富可敵國河陰鄭家鄭善克,才這麼處心積慮地與無心法師密謀,想要在這亂世之中謀求權力。
也正因為這樣,不光是徐慕白瞧不起這些商人,整個天下,其實骨子裏都對商人嗤之以鼻。
但李鈺原本就不是本朝人士,他所熟知的過去告訴他,在華夏這片熱土上,農業固然重要,但商業卻是個可以極大激發民族創造力和生機的行業。
所以,他自然會重視與這些商人打交道。
此刻,聽到徐慕白的話,李鈺搖頭道:“大哥,話不可這麼說,戰爭不僅是人力的較量,也是財力的較量。如果我們能夠團結這些商人,讓他們多在我們的管轄內活躍,不僅可以為我們提供源源不斷的財力,還可為我們解決許多必需的物資。所以,這些商人,我們也不能小覷。”
徐慕白撇撇嘴,他對李鈺,雖然嘴上經常打嘴仗,但心底還是佩服的,也不多說。
魏沐風聽到李鈺的一番話,雙目中微有訝色,顯然沒料到李鈺會看得這麼透徹。
“主公說的不錯。”
正在此時,袁公壽已從官邸大門邁出,喃喃道:“一流皇帝二流官,三僧四道五流醫,六工七匠八娼妓,九流書生十乞丐。世間既有三百六十行,每一行必然有他存在的道理。士農工商,我們要成大事,以後可離不開任何一個行當的支持啊。”
邊說他邊來到李鈺跟前,向他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徐慕白見自己的牢騷引來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反駁,隻嘿嘿一笑,道:“好好好,算我說錯了,你兩說得有理,我待會兒一定多多敬他們幾杯美酒,行了吧?”
李鈺和袁公壽不由對望莞爾,場麵一時溫馨。
待一番寒暄,李鈺、袁公壽、徐慕白三人在魏沐風的帶領下,圍著城樓四周巡視了一圈。緊趕慢趕,昨日那些被賊軍破壞的城牆已然全部修複完畢,城外的屍首該焚燒的焚燒,該掩埋的掩埋,除了大戰的痕跡和暗紅的護城河宣示著這裏曾經發生過一場慘戰,再也尋不到多少昨日那一場慘戰的跡象。
巡視一圈後,李鈺駐足,對身旁三人道:“我們昨夜所殺賊軍,按理隻有八九千人,遠沒有傷及他們的元氣,一旦潰軍重新集結,必然還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卻為何至今不見他們卷土重來?”
徐慕白聞言,也是一臉不解,猶豫著道:“會不會是,群龍無首,這些賊軍自顧逃命去了?”
李鈺微微搖了搖頭,道:“賊軍主帥曹滿山雖然被我殺了,但五萬多賊軍,除了主帥以外,定然還有其他大將可以號令,應該不會一潰到底,這個理由解釋不通。”
現在潰散的賊軍行蹤未明,對於龍影軍無疑是一把懸在頭上的利劍。
袁公壽此際好似想起了什麼,道:“依我看,這些賊軍應該逃往北方而非南下,畢竟史思明屯兵二十萬在黃河北岸,那是他們的後盾。”
李鈺等人先前隻分析過史朝義會暗度陳倉,偷到梁山。現在這些潰散的賊軍遲遲沒有卷土重來,以他們糧草告罄的窘境而言,如果沒有充足的糧草,應該是不會卷土重來了。
李鈺此刻心頭也讚同袁公壽的分析了,道:“先生所言,倒極有可能。現在新得的消息,梁山保住了,史朝義兩處都落了空,賊軍糧草又顆粒皆無,我看賊軍十有八九,應該會一路向北,逃回河北道。不然,這些人都得餓死。”
袁公壽聞言,默默歎了口氣,道:“如果真是那樣,沿途必然又是一場生靈塗炭。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