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鈺砸了咂舌,之前無心法師等人一心想從自己身體裏攫取隱龍之氣,所以屢次將他困住,都不曾下了殺手。正因為那樣,他才屢次從他們手中脫逃,並一步步成長至今。
但現在張朝元這麼一說,看來虢王,或者說虢王背後的那人,應該對自己是死活不論了。
之所以有這樣截然不同的處理方式,應該多半是由兩者地位不同而決定的。
以無心法師等人為代表的,不過是想趁天下大亂順勢而起,一逞自己的野心,而虢王或者虢王背後的那人,卻是要一心鞏固自己的位置,力爭將一切明麵上的和潛在的威脅都給抹除幹淨。
所以,李鈺即便身負氣運,對於已經大權在握的人而言,也沒什麼用處了。
張朝元看到李鈺咂舌,饒有趣味地一笑,譏嘲道:“元帥大可放心,上頭的命令雖然死活不論,但卑職若能將你活著送到虢王的手裏,自然比送一具屍體的功勞大得多。隻要你不給卑職添亂,卑職還是願意將你活著送到彭城的。”
李鈺對自己的處境十分明了,知道此刻沒有逞一時口舌之快的必要,也滿不在乎地笑著道:“張縣尉如此仁義,我李鈺在此先行謝過了。”
張朝元也不在乎李鈺語氣中的不屑,轉身朝著外麵拍了拍手。
屋門吱呀一聲打開,七八名黑衣人魚貫而入,團團將李鈺圍住。
張朝元盯著正中間一人,滿臉堆笑地道:“蕭將軍果然英明神武,這人正是李鈺無疑。”
原來張朝元來到此間,主要目的其實是為了驗明李鈺的正身。
那人並未蒙麵,聞言轉頭看向張朝元,平靜地道:“這差事,主要還是張縣尉運籌得當。待我回到虢王府,一定為你美言幾句,別說雷澤縣令,就是鄆州刺史也非張大哥莫屬。”
李鈺側目看著那人麵目,覺得有些麵熟,仔細一瞧,竟然認出正是今日入城時見到的那名守門小將。
此刻聽到那人的說話,李鈺終於明白,虢王李巨許諾給張朝元的好處是什麼。五品實權的鄆州刺史,對於張朝元這個小小的從八品縣尉可謂連升了三四級,若說沒有誘惑,自然不太可能。
張朝元聽到那人如此保證,臉上的笑意更濃,立馬點頭哈腰感激道:“蕭將軍如此提拔之恩,張某沒齒難忘,日後但有差遣,即便是赴湯蹈火,張某也在所不辭。”
蕭將軍見到張朝元如此保證,臉上顯出笑意,拍拍張朝元肩頭,點頭道:“張大哥如此智勇,必然前途無量,隻要以後別忘了蕭某就成。”
張朝元慌忙謙虛道:“蕭將軍說笑了,張某以後還得仰仗將軍。”
蕭將軍擺擺手,不再和張朝元謙虛推辭,目光凝聚在躺在地上的李鈺身上,冷聲道:“洪天德已經收到了此人來到巨野縣的消息,正派出大量兵卒四下打探。我們要想將此人神不知鬼不覺地弄出城去,還得張大哥在城內動動手腳。”
張朝元聞言連忙應道:“將軍放心,一切準備就緒。嘿嘿,得虧此人在鴻源樓上鬧下的那一出,免得了我們許多麻煩。”
蕭將軍聞言,麵色一凝,轉向身邊另一名黑衣人,沉聲問道:“今日和他一起在鴻源樓鬧事的那人,可查到是什麼底細了麼?”
那名黑衣人蒙著臉麵,忙恭敬回道:“據府衙內傳出的消息,那人是浙東人士,名叫袁晁。,聽他自號,好像叫個什麼九尺司鞭。他聞聽到有義軍在鄆州抗賊,特此前來投奔。”
蕭將軍嘿嘿一笑,踢了腳邊的李鈺一腳,冷聲道:“看來這龍影義軍還弄出了點名堂。袁晁麼,好像很能打的樣子啊。”
那名黑衣人又連忙道:“據鄭公子觀察,至少應該在氣境巔峰以上實力。”
不等蕭將軍說話,一旁的張朝元已開口道:“管他什麼實力,在千兒八百兵馬麵前,也隻有乖乖挨宰的份兒。”
蕭將軍聞言,不無惋惜地道:“可惜了。”
言罷,黑袍一拂,眾黑衣人明白他的手勢,迅速將一塊破布塞進李鈺的嘴裏,然後把他塞進一個黑色的布袋裏,半拖半架地出了屋子。
張朝元看著一群人離去,麵上的笑意慢慢收起,也大步出了屋子,隱入黑暗之中。
此刻已是深夜,但鴻源樓依舊吵吵鬧鬧,卻不似先前那般呼兒嗨喲的喝酒劃拳唱喏之聲,而是哭爹喊娘的悲號。
燈火輝煌的鴻源酒樓一樓大廳裏,烏泱泱站滿了戴著頭盔、身著鎧甲、手持刀槍的兵卒。
人群中央,一名身形魁梧、滿臉絡腮胡的將軍,正揮舞著手中長鞭,一鞭鞭抽打在地上翻滾的臃腫男子。
隻見這將軍頭盔歪斜,鎧甲半敞,滿臉汗水,手上的長鞭沾滿了血跡。而在他前方翻滾的臃腫胖子,一身棉袍被抽得支離破碎,露出裏麵被傷痕累累的肥肉。
而在這胖子身旁一丈外,正有兩張丈長白布蓋著什麼東西,看那形狀,應該是屍體無疑。
那將軍又抽了幾鞭子,見那胖子匍匐在地,背脊半晌才聳動一下,顯然是進氣少出氣多了。
“說,殺害我兒的凶手到底去了哪裏?”
許是那將軍抽得累了,用馬鞭手柄支了支歪斜的頭盔,朝地上那胖子吐了口唾沫,惡狠狠地問道。
那胖子聳動了幾下都沒有翻過身子,隻聽含混的聲音在他身下傳來,無人能夠聽得詳細。
那將軍見此,抬腳一踢,便將臃腫胖子翻過身來,俯身側耳,欲要聽清他說些什麼。
可是聽了半天,竟再無動靜,那將軍轉目看去,隻見那胖子滿嘴滿臉是血,連一絲動彈也無,顯然已經氣絕。
將軍見他死了,一腳踩在他本就血肉模糊的臉上,讓那死胖子的五官都給變形了。馬鞭一揮,對著身周的兵卒惡狠狠地道:“找,都給老子快去找,不把這狗日的殺人凶手找出來,我趙福要扒了你們的皮。”
所有人聽到趙福這一陣咆哮,無不臉色大變,慌不迭地向大堂外跑去。
霎時間,隻留了趙福以及身邊最親近的幾個兵卒。他見到四下空空蕩蕩的,雙膝一軟,跪倒在一具屍身旁,痛哭流涕道:“兒啊,我的兒啊,你怎麼能夠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