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艇靜悄悄地在蘆葦蕩中左右穿梭，約莫行了四五裏後，順著茂密的蘆葦叢，終於見到半裏外停泊著一艘兩丈長的漁船。
漁船斑駁，上麵蓋著烏篷，除了體型比一般小漁船大了點，其餘並無什麼特別之處，普普通通，即便是行駛在湖泊中，也難以引起別人的注意，就是一艘打漁船罷了。
李鈺三人又靠近了十餘丈，才停下小艇，依次無聲無息地劃入水中。
雖是蘆葦蕩邊緣，水深依舊沒頂。袁老二是水師副都督，又常年遊走於大野澤，水性自然極佳。而徐慕白水性本來不好，但現在功力已臻化境中期，即便沒有較好的水性，憑著一身高深功力也可在水中來去自如。
三人在水裏向那艘烏篷船潛去，隻是片刻，便到了船底。貼著船沿徐徐冒出頭來，船舷四周並無半個人影。
李鈺功聚雙耳，貼近艙壁，凝神細聽，數道聲息清晰無誤地反饋回他的腦海。
船艙中的情形便如一幅幅圖畫勾勒出來，裏麵至少有七八個人，氣息有弱有強。聽了一會兒，一道熟悉的聲音便即響起。
“媽拉個巴子的死賊禿，下手看似不重，但老子們耗費這麼多時日，功力仍舊不見恢複，這可比軟刀子殺人更加讓人難受。”
此音含著濃濃的西南口音，自然便是苗疆藥宗大長老。
“這都怪你這小娃，哄騙我們這些老骨頭前來盜取異寶，現在倒好，偷雞不成蝕把米，害老夫多年修為毀於一旦，還讓穆薩那老家夥丟了性命。你若不給我們這些老家夥一個說法，休怪我和任老不依。”
這聲音，李鈺卻是第一次聽聞，但想到這幾人身份，除了藥宗大長老，便是一開始就被二指和尚擊昏的蓬萊逍遙宗雲塵子。
這兩人之外，其餘人再也沒有資格自稱老家夥了。說話這人不是藥宗大長老，那就是雲塵子無疑了。
這時，無心法師的聲音隨即響起：“任老，雲真人，現在我們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當務之急是如何快速脫離困境，可不能自亂陣腳。更何況，這真龍穴你們也看到了，我無心也不曾瞞騙你們。誰能料到這裏麵會有那個老家夥坐鎮，不然，現在你們可得感激我呢。”
“我呸！”
無心法師正為自己辯解時，藥宗大長老不屑地呸了一聲，怒罵道：“若不是你合歡宗與密宗那老家夥有些瓜葛，你認為我藥宗會聽你聒噪？現在藥宗聖姑被弄死了，宗主辛苦煉製的藥盅也暫時排不上用場，這等損失，我任天星可擔待不起。”
雲塵子也附和道：“對，我逍遙宗若不是看在你背後那人的份兒上，更不會踏足中原半步。我們三大宗門，現在可是在你手上栽了個大跟鬥了。你若不給個說法，讓我等不好向宗門交代啊。”
三大宗門，被二指和尚收服的穆薩是宗主，雲塵子和大長老任天星都是宗門長老，他們三大意境大圓滿的高手聯合出擊，竟然沒能在小小梁山上討半分便宜，反倒吃了個大虧，實在讓他們無顏回到宗門。
正在此時，另一道陰冷的聲音響起：“兩位老前輩未免欺人太甚了些。我合歡宗與貴宗門隻是合作關係，你們若是不願意，當時就不該與師父一起前來。現在出了事情，責任便全部丟給師父，你們真當我合歡宗無人麼？”
這音調這語氣，正是大唐九公子鄭善克無疑。
雲塵子和任天星聞言，頓時啞口，顯然沒料到七老八十的他們會被一個年齡不出三十的小白臉教訓。
半晌，雲塵子才怒罵道：“好你個小兔崽子，我們這些老家夥說話，哪裏輪到你這黃口小兒插話？合歡宗自天倉法師之後，難道真的無人了麼？”
任天星顯然也氣不打一處來，接著大罵道：“小崽子，我藥宗為了你們所謂的大業，將聖姑都給你玩弄了，你現在不僅不心存感激，反倒倒打一耙，真是好樣的啊。”
李鈺靜靜聽著這幾人在一座漁船內相互埋怨，不由心底發笑。
如果是在平時，估計這兩個意境大圓滿的老家夥定會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現在因為功力都被二指和尚廢了大半，自然隻能做口舌之爭。
這也說明，現在他們的功力的確還不曾恢複。
李鈺還想再聽他們會說些什麼，示意徐慕白和袁老二暫不出手，三人靜靜伏在漁船木壁上，仔細凝聽船艙中的幾人會說些什麼。
無心法師此刻不得不打圓場，沉聲道：“兩位老前輩不用和小輩一般見識，你們也無須向我討個說法。出來之時，我和各位宗主便已商量好了，一月之後便將舉大事。現在隻能讓兩位前輩委屈一下，待這天下落入我們之手，各位都將獲不世功勳，比那淩煙閣上的人物更加顯卓。”
果然，無心法師這話出口，任天星和雲塵子不再說話，船艙內一片靜默。
船艙外的李鈺和徐慕白、袁老二將他們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聽到無心法師所言，頓時麵麵相覷，一時有些茫然，不知無心法師所謂的大事會是何事。
但淩煙閣是何地方，那是李唐為表彰開國元勳而建築的繪有功臣圖像的高閣。
據史書載，唐貞觀十七年二月，太宗皇帝為懷念當初一同打天下的眾位功臣，命閻立本在淩煙閣內描繪了二十四位功臣的圖像，皆真人大小，褚遂良題字。
畫像全部麵向北方，閣中有中隔，隔內北麵寫“功高宰輔”，南麵寫“功高侯王”，隔外麵次第功臣。
現在無心法師用淩煙閣上的人物與這幾人相提並論，可見他們必然早已懷有不臣之心。
李鈺知道再也聽不到什麼動靜了，向徐慕白和袁老二兩人使了個眼色，他們二人依舊毫無聲息地緊貼艙壁，而李鈺卻悄悄溜進水裏，來到船底。
當初他和南霽雲等人在河陰板渚，便靠著在水裏鑿穿船底而大破偽燕征東軍的水師。現在功力大進，故技重施，自是熟練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