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琦聽到賀蘭進明陰冷的話語,麵上也瞬間肅然,問道:“你要幹什麼?”
賀蘭進明麵上的神色又是一變,嘿嘿笑道:“都說那小子厲害非常,於萬軍叢中取上將首級輕而易舉。既然第先生如此看重他,那我便通知他來接你如何?也讓我看看這傳說中的人物是何樣貌。”
第五琦聞言一驚,明白賀蘭進明是要以自己為餌,引誘李鈺前來臨淮,然後設計將他擒獲。不過,他和李鈺之間的交情並不太深,他會為了自己,前來臨淮以身犯險嗎?
“將軍太高估我第五琦的身價了,何況,我與李鈺也隻不過是萍水相逢,恐怕要讓將軍失望了。”
在第五琦心裏,他對於李鈺傳說中的身份並不怎麼相信,最多隻能說那小子智計過人,有一顆悲天憫人的善良心。要是說他具有真龍氣運,第五琦確實沒有看出來。因此,第五琦還真沒有追隨李鈺幹一番驚天動地的偉業的打算,作為李唐舊臣,他仍舊希望為李唐盡忠,一償滿腔抱負。
但是,賀蘭進明讓他出賣李鈺等人,卻又違背了他讀書人的氣節。特別是他和李鈺等人一同大鬧東都,也為李鈺那一身虎膽、敢與賊軍周旋的氣魄折服,所以,在一邊是功名利祿、一邊是道義朋友之間,他隻能選擇沉默。
賀蘭進明對第五琦已然死心,見他如此回答,隻淡淡一笑,不再多言,向守在門邊的四名衛士打了個手勢,四名身著鎧甲的大漢便將戴著鐐銬的第五琦給押回了大牢。
待第五琦遠去,賀蘭進明打了個響指,屏風後一名身著錦袍、頭戴硬腳蹼頭帽的青年文官閃出身來,大喇喇立在賀蘭進明身側。
賀蘭進明轉身看著此人,慢悠悠地道:“看來,第五琦已不能為我所用了。”
那青年文官麵上一狠,緩緩道:“此人確實有些才幹,如果不能為將軍所用,也不可讓別人所用。他一心維護聖上要擒拿的那批人,已可算作謀逆。”
“既然如此,就讓他再為我做最後一件事吧。”賀蘭進明頓了一下,附到青年文官耳邊,小聲道:“你便將此人已被我們下了大獄,半月後就要以謀逆罪處斬的消息,不小心泄露到鄆州吧。”
那文官會意,略略點頭,似又想起什麼,試探著道:“虢王現在也在全力對付那人,我們這樣橫插一腳,是不是——”
賀蘭進明擺擺手,笑道:“李巨麼?在河南道抗賊這麼久,不僅寸功未得,還讓濟陰陷入大亂,現在鎮守睢陽的張巡名氣都比他大。你當聖上派我來臨淮幹什麼?不就是對他
不滿,讓我接掌河南道麼?”
那文官自然也聽出了賀蘭進明話中之意,趕緊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出聲讚道:“原來如此,憑將軍威望,接掌河南道,隻需坐鎮臨淮運籌帷幄,賊軍自然不堪一擊。”
賀蘭進明對文官的馬匹很是受用,臉上笑容堆起,卻道:“還要段老弟與我同心戮力,共同為朝廷分憂才是。”
其實,賀蘭進明的確有他自傲的資本,他當日在北海郡抗賊有方,連續收複失地,讓他的聲威陡然大增。與之一起猛然增長的,還有他愈發膨脹的信心,卻忘了當時李隆基派遣使臣捉刀威逼的情形,也忘了他之所以能夠取得讓皇帝老兒滿意的戰果,全賴有第五琦從中獻計獻策。
這姓段的文官名叫段文錦,不過二十四五的年紀,天寶十四年,也就是大亂前一年的進士及第。雖然年輕,但人如其名,寫得一手錦繡文章,口才也甚為了得,更有些許聰明,本是在翰林院任著翰林。新皇登基後,便將他派到賀蘭進明跟前,隨他一同來到臨淮,以作曆練。
作為新皇派來的近臣,賀蘭進明自然不會怠慢,因而也將他視作心腹,許多事情也吩咐他去辦理。
段文錦聽賀蘭進明如此客氣,麵上是毫不遮掩的自傲,抱拳回道:“都是為皇上辦事,還要向將軍多多學習,萬望將軍不吝賜教。”
二人相互謙辭,相互恭維,一時倒不像上下級關係,反倒是兄弟一般。隻有第五琦知道,這兩人正在暗裏密謀,欲要將李鈺引誘到此。
此時的李鈺,背對西斜的太陽,筆直站立在蓮台寺外的那尊巨石上,也在凝望著西南方向。自從他與楊玉環等人分離之後,便一直杳無音信,也不知行到了哪裏。
在他知道自己可能是當今太上皇李隆基的私生子後,便一直對楊玉環的感覺怪怪的。
想到自己那個便宜老爹以前給他的親兒子戴了綠帽,現在另一個見不得光的兒子又給這老爹戴綠帽,並且圍繞的都是那一個傾國傾城的女子,這等事情,要是放在前世,那也是聞之未聞的大新聞。
不過,想到楊玉環腹中的胎兒,李鈺怪怪的感覺中,對她的思念愈發濃厚。這其中,可能有他被水明月腹中的胎兒培養起來的父性,不知不覺中寄托在了楊玉環的肚腹中的原因吧。
正當他陷入沉思之際,披著一件薄紗的水明月輕輕地來到他的身後,纖纖玉手環住他的雄腰,將腦袋搭在他的肩頭,瀑布般的長發隨風飄散,絲絲縷縷落在李鈺眼前。
李鈺聞著水明月發絲間的幽香,伸手向後撫摸著她的麵頰,感受著難得的溫柔。
“韋皋在後山的一處石洞裏找到了那幾人留下的痕跡了,隻是人應該早已離開了。”
水明月的一張俏麵在李鈺的掌中磨蹭了一小會兒,輕啟朱唇,平靜地道。
李鈺聞言,手中動作一滯,緩了一緩,輕輕轉身,道:“帶我去看看。”
水明月也不多言,被李鈺攔腰抱著躍下巨石。
個頭高高、麵容稚嫩的韋皋和幾個小夥伴滿臉汙垢地等在寺院中,見到李鈺和水明月聯手進來,眼神灼灼地看著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