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將軍為何不反對我這樣暴露行蹤？”
在自己屬下麵前，李鈺不準備隱藏心思，直截了當地開口道。
梁飛嘿嘿一笑，回道：“無論是裏應外合，還是誘敵之計，雖然都是兵家義理，但卻並非大道。元帥現在的名聲已經轟傳天下，如果以堂堂正正的三百之師，勇挫賊軍三千銳氣，那將更加鼓舞將士們的士氣，也必然讓元帥的聲名再升一個層次。有了這些，何愁兵馬不盛、千軍不附？”
李鈺聽著梁飛侃侃而談，心中覺得甚是有理，但聽到最後卻不喜反驚，訝道：“聽梁將軍的意思，是要憑著我們三百騎兵攻下壽張？”
梁飛見李鈺表情不對，也顯出疑惑，道：“元帥難道不是準備馬上進攻壽張麼？”
李鈺心中叫苦，他原來在腦海中勾畫的場景是：兩陣對圓處，敵我雙方派出大將大戰三百餘合，然後分出勝負。
憑他現在化境宗師的功力，想必壽張城不會有能夠在他手中走上三合的將領，他隻需要一刀刀將前來掠陣的賊將砍殺幹淨，這壽張城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看著梁飛的表情，李鈺才知自己的想法太過幼稚。
不過既然話已出口，梁飛也將道理分析得頭頭是道，李鈺隻得硬著頭皮上了。
“自然是馬上進攻了。不過以我們三百多兵馬，想要正麵強攻，恐怕不能按照尋常的方法進行啊。”
李鈺打破腦袋也想不通會有什麼方法，僅靠三百騎兵攻下三千賊軍把守的城池。雖然這城池裏，還有一千多內應。
梁飛不知道李鈺的心思，聞言點點頭，道：“自然不能按照尋常方式強攻。但如果有人能夠打開城門，憑我們這樣的衝刺速度，衝進城裏隻是眨眼的功夫。隻是——”
說到這裏，梁飛麵顯難色，望著李鈺停頓下來。
李鈺心中敞亮，知道他未說的意思，開口道：“隻是那打開城門的人，因為我們提前進攻，而不是先前的內應了，對吧？”
梁飛將頭地下，回道：“前麵剛遞進去信息，約定的是明日午時舉事，如果提前，他們未必準備充足了。”
李鈺聞言沉思片晌，又道：“即便他們能夠做好準備，且也能夠與我們同時動手，但你先前所說的堂堂正正進攻，便不奏效了。”
梁飛點頭道：“那樣自然便不算堂堂正正進攻了。何況末將還有隱憂，壽張不必須昌，如果我們貿然暴露了有內應的底牌，那須昌的賊軍必然會有所警覺和防備，到時攻打須昌必然沒有內應可用了。”
李鈺麵顯難色，讚同梁飛的提議，壽張畢竟隻是一個縣城，而須昌卻是鄆州的首府，那裏的防衛比之壽張恐怕會多出數倍。
如果攻打壽張邊動用了內應這個底牌，那駐紮須昌的賊軍自然不會信任投靠過去的唐將。那對於缺兵少將的龍影義軍來說，無疑是個不願麵對的情況。
但如果不動用內應，又沒有大軍來援，又想堂堂正正以區區三百騎兵拿下壽張以達到前所未有的轟動效應，的確是尋常人無法辦到的。
何況就算李鈺憑借一己之勇冒死衝到城門前，將城門破壞，但三百多騎兵冒著槍林箭雨又如何通過那長達一裏的空曠之地，再跨過一道道溝壑與陷進，最終通過城門與守在城裏的賊軍廝殺？
這無異於是以卵擊石、前去送死啊。
梁飛雖然提出了建議，但他心中也沒半絲把握，他所憑著，隻是對李鈺這天賦氣運的真龍盲目地崇拜，既然他能有乘龜破浪的神跡，自然也能帶著三百騎兵大破壽張。
其實說到底，現在的梁飛，依舊還未完全相信李鈺這天賦氣運的能量。
李鈺默然沉思半晌，看著太陽已漸漸向遠處的地平線落去，二十裏外的壽張在晚霞的映照下一片通紅。
“有了！”
驀地，李鈺雙眉一掀，側頭對著梁飛道：“我們不是講實則虛之、虛則實之麼？如果能夠將駐紮城裏的大部隊引出來，我們再趁亂殺進去，來他個李代桃僵，不是可以堂堂正正拿下此城麼？”
梁飛聽李鈺說得雲裏霧裏，一臉茫然。
李鈺知道他並未聽得明白，微微一笑，附到他耳邊如此如此說道。
梁飛布滿疑惑的一張臉慢慢浮現出喜色，待李鈺說完，不由拍掌讚道：“元帥果然好計策！”
李鈺嘿嘿一笑，答了一聲“哪裏”，便撥馬揚鞭，率先沿著官道疾奔而去。
梁飛見此，馬鞭一揮，領著三百多騎兵緊緊跟上。
疾奔了不過一會兒功夫，他們穿過被兩旁茂密的樹林掩映的官道，壽張已近在七八裏外。
此時太陽終於要下山了，此地再往前行兩三裏，便是壽張城外的五裏空曠之地。
李鈺和梁飛勒住馬韁，相互對視一眼後，梁飛自馬背一躍而下，同時對身後的騎兵命令道：“全體下馬！”
這三百多騎兵主要以梁飛以前的鄆城將士為主，無不令行禁止。
梁飛命令一下，三百多人從馬上整齊劃一地跳下。梁飛也不多言，大手一揮，將嚼子套在馬嘴裏，率先牽著馬匹往旁邊的密林深處行去。
而後三百八十幾名騎兵神色肅穆，也照著梁飛的做法，將嚼子塞在馬嘴裏，無聲無息地跟隨梁飛入了密林。
現在已是黃昏，密林幽深，光線不足，隻要裏麵不發出什麼聲音，必然無人能夠察覺。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梁飛領著三百多兵將徒步回到了官道上，除了沒有馬匹外，其餘裝備並無二致。
李鈺聳立在高頭大馬上，向梁飛點點頭，拔出腰間長刀，刀鋒指向七八裏外的壽張，提韁穩步前進。
梁飛跟隨在李鈺坐騎旁邊，領著三百八十二名步兵默然前進，雖然兵力甚少，但步伐齊整，氣勢不凡。
穿過被密林掩映的官道，行過四裏曠地，李鈺騎著駿馬領著三百八十三名步兵背對最後一絲晚霞，堂堂正正地走向壽張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