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鈺聽到安慶恩的狂放的笑聲,一雙拳頭緊了緊,以他現在的本事,底下三人即便聯手,也未必能夠逃過他的殺招。
但如果那樣,他們這一場密謀必然流產,這卻不是李鈺所願意看到的。
所謂狗咬狗一嘴毛,安慶恩不死,現在的偽燕就會免不了內訌,這天下的形勢也就更加紛亂,於李鈺龍影義軍,也就更有利。
強壓下驟然出手殺掉底下幾人的衝動,李鈺繼續趴在房頂,靜靜聽著他們還有何密謀。
安慶恩和史朝義、熊山笑了好一會兒才停下。
“征東軍半年以來,不僅沒能東進半寸,反倒在雍丘損兵折將,天意已不在太子那邊了。”
熊山不知在想著什麼,當房內一時沉默時,不由淡淡開口。
史朝義聞言也道:“聽說那什麼名不見經傳的張巡老兒,硬是靠著幾千兵馬將征東軍數萬大軍阻擊在雍丘城外,看來太子手下,也不過是一些上不得台麵的土雞瓦狗。”
安慶恩聞言,難得的顯出他的謙卑來,笑道:“也不能這麼說,那張巡自半年前起兵以來,便是征東軍無法逾越的障礙,生生將他們拖在雍丘、睢陽一帶已逾一年。即便此人以前名聲不響,經此一遭,也可以看出是個人才,若能為我所用,當是最好。”
熊山嘿嘿笑了一聲,向安慶恩稟道:“此人能夠不懼生死地孤軍奮戰,看來也是個不識時務的頑劣之徒,就讓他在雍丘擋住太子的征東軍好了,殿下萬不可動了惜才之心。”
安慶恩也覺有理,微微一歎,轉而道:“聽陳元同說,此人的副手,叫什麼來著?”
熊山也猶豫了一會兒,才響起田秀榮的名字,如實道:“好像叫田秀榮。”
安慶恩恍然,拍拍腦袋道:“對對對,聽說姓田的這人已和高承義暗中聯係,等濟陰事起,他便在雍丘起事,一舉奪了雍丘。不知此事,可以信服麼?”
熊山沉吟半晌,又道:“既然是陳元同所說,以他化境宗師的身份,應該不會是假話。不過,殿下也知道,高承義和那河陰鄭家一向眉來眼去,而這河陰鄭家的鄭善克,向來頗有野心,近日鄭濟民這老家夥遇刺身亡,他接過了鄭家富可敵國的財富,要說此人會安心折服於人,恐怕沒人會信。何況,聽說先前鄭善克與武勇王也有過接觸,想來他們之間——”
不等熊山說完,安慶恩打斷他道:“此人曾經與本王和史將軍同列大唐十公子,自然不是易於之輩。現在又爆出他和無心法師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自然更加讓人不得不懷疑他在擁有富可敵國的財富後,會否有其它野心。不過嘛,小小一個不入流的商人,就算他到處攪風攪雨,手上沒有半個兵馬,最終還是一個禿頭將軍,興不起什麼風浪,我相信高承義不會這麼沒有眼光,竟願意賭上身家性命,跟隨這樣的禿頭將軍謀求富貴榮華。”
安慶恩說完,熊山和史朝義立馬附和道:“殿下慧眼如炬(深謀遠慮),末將佩服(服了)。”
安慶恩淡淡一笑,擺手道:“好啦,這些人能否投入我的麾下,不過是錦上添花而已,起不了多少決定作用。最關鍵的,是本王有二位將軍和蔡帥這等大才,這天下又有何慮?”
熊山和史朝義對安慶恩這等褒讚自是感激莫名,同時單膝跪地,朗聲道:“多謝殿下栽培。”
李鈺在房頂上聽這三人來來去去不是相互恭維,便是單方麵意淫,心中隻在暗笑。當然,從三人的交談之中,也聽出了許多關鍵竅要。
比如這安慶恩也是大唐十公子之一,這是李鈺從未聽過的。當然,就李鈺聽過的,也不過隻有大公子李亨和九公子鄭善克,並且這兩人是結義兄弟。
現在又多了兩個公子——安慶恩和史朝義,他們二人也是結義弟兄,隻不知他們在大唐十公子的排名如何。
這點信息的價值並不算高,真正有用的,是李鈺現在知道了濟陰郡的高承義與田秀榮已經有了接觸,而且高承義也將自己手下第一依仗陳元同派到了鄆城,與安慶恩等人接頭密謀,看來,濟陰全郡的反叛,也就在近日了。
在這種種雪上加霜的壞消息裏麵,唯一讓李鈺心安的是,無論是安慶緒與安慶恩,還是偽燕的征東軍、征西軍或者鎮北軍,都各自為政,並非一條心,這對於大唐、對於李鈺而言,都是好事。
再說河陰鄭家與無心法師這兩根攪屎棍,現在算是左右逢源、八麵玲瓏,使盡渾身解數想要於火中取栗,至少目前看來,進行得並不順利。
一切的一切,雖然看似複雜糾纏,但對於現在的李鈺而言,即便算不上好事,也絕對壞不了哪裏去。
正當李鈺在房頂上根據所聽的消息暗自盤算得失時,下麵的話瞬間將他的注意力給吸引了過去。
“聽梁鍾說,梁飛這小賊原來是棣王李琰的嫡係。”
這話是安慶恩所說,李鈺聞言,知道他此行的關鍵終於出現。
史朝義回道:“好像是這麼回事兒,以前此人統率鄆州所有兵馬,父帥屢次想要興兵拿下這裏,都被此人巧妙擊退。後來聽說鄆州太守徐遠道嫉妒此人功勞,便向太子彈劾了此人,說他乃餘孽李琰的嫡係,不可重用,因而後麵果然被一貶再貶,終於隻是統領一縣千餘兵馬的縣尉。若不是這樣,我們昨日怎能輕易而舉地拿下鄆城,生擒了此人?”
安慶恩點點頭,也由衷讚道:“此人倒是個錚錚鐵骨,明知鄆州大勢已去,依舊陳兵在此,可惜,他有這膽識,手下的弟兄卻未必和他是一條心。”
頓了頓,轉而對身旁的熊山道:“他可願意歸降於我?”
熊山搖搖頭,道:“此人頑劣得很,不歸降我們便罷了,還口出不遜,多有汙言穢語,實在可恨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