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慘戰漸漸變成了彼此雙方的消耗戰,隻有前麵的人徹底倒在人叢之中,後麵的人才能填補上留出的空缺。
賊兵三百多人,而南霽雲和陸沉香卻隻帶兵一百,兵力本就懸殊,現在在這狹窄的地形上又不能施展他們超強的單兵能力,隨著時間的推移,形勢對他們而言必然不利。
轉眼之間,已有十餘名奮勇的弟兄被刺成了篩子。南霽雲身周已滿是不能倒地的屍首,滿身滿臉被血汙覆蓋,奈何不能動彈,長刀也毫無用處,隻有握著短匕紮向一點點向自己蠕動而來的賊兵。
陸沉香也被擠在裏麵動彈不得,被他牢牢護在身後。
一刀捅進偷襲向自己的一名賊兵胸膛,南霽雲扭頭朝身後大喊道:“架肉墊!”
身後還在前赴後繼想要湧身前來支援的眾弟兄終於反應過來,齊齊大吼:“架肉墊!”
一排排漢子聽得號令,頓時有條不紊地分作八人一排,依次列陣下去。
最後一排八人見陣勢已成,向後急退十餘步,而在他們前麵那一排戰士已然轉身迎向他們,雙膝彎曲,紮下馬步,手握成托舉狀。
“上!”
八人中一名壯漢大喊一聲,八道身影便大踏步疾衝,手中長刀高舉,踩著前一排士兵的大腿和雙手刹那間飛躍上己方列陣於前的弟兄肩頭。
長刀飛舞,雙足連點,踩著己方戰友的肩頭如履平地,而在他們之後,一排排戰士也一般無二,隨在他們身後踩著己方兄弟的肩膀飛一般向交戰的中心馳去。
這,便是南霽雲口中的肉墊了。
隻是十餘個呼吸見,已有二十幾人越過南霽雲的頭頂,猶如天兵天將般奮不顧身地滾身撲入敵方陣中。
敵陣那些賊匪雖然也異常悍勇,但臨變之機哪裏趕得上南霽雲這些弟兄,隨著無數道身影前仆後繼地飛身殺入陣列後方,擠作一團的局勢陡然一鬆,敵方已有慌亂潰散的跡象。
南霽雲眼力何其精明,哪裏肯放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將插在身前賊匪身體裏久久未能拔出的長刀用力扯出,一刀削掉左側還待垂死掙紮的一名敵兵頭顱,再次大喊道:“殺盡賊匪!”
陸沉香也終於得有空隙,扯刀輕身一躍,翻入了且戰且退的十餘名賊兵。在他二人的帶領下,身後還有三十幾名不能上前的弟兄也終於尋到機會,潮水般向敵兵殺去。
勝敗之勢隻是眨眼間,三百多賊兵人數雖是南霽雲一方的三百多,但此時陣型已然大亂,氣勢上也輸了多籌,狹窄的地形更成為了他們的噩夢。
南霽雲長刀所向,便有一人倒在地上,陸沉香身形落處,便聽慘呼陣陣。
血雨紛飛,慘嚎連連。
三百多人被奮不顧身的這一群敢死之士分割包圍,首尾不能兼顧,更喪失了逃走的可能。
無數賊兵為免遭屠戮,隻得抱著一點僥幸,從十餘丈高的堤壩上向高懸的瀑布激流躍下。
敵兵越來越少,而己方士氣正盛,此消彼長下,半個時辰後,還能負隅頑抗的賊兵已不到四五十人。
而反觀南霽雲一眾,雖也隻有五十餘人,但個個血肉模糊,手上長刀缺口處處,早已殺紅了眼。
看著如此情景,所剩不多的賊兵也知今夜難有生路。
生機已絕,眾賊兵反倒沒了懼意,冷目盯著將他們前後包圍的敵人。
南霽雲瞧著殘存下來的賊兵,再掃過己方剩下來的弟兄,心中一痛,毫不留情地道:“一個不留!”
話落,在付出了十一名弟兄的代價下,最終將殘存的賊兵屠戮殆盡。
一場慘戰直到天降破曉才歸於平靜。
眾人來不及為死去的兄弟傷心,取下隨身攜帶的鐵錘鑿子,在堤壩缺口處開鑿起來。
這水壩修建時間很短,尹子奇也並未指望它能夠長存於此,因而在修建時也相對簡單,主要是用巨木置於河中,一步步搭成框架,然後再運土夯實,就可成一條攔河大壩。
當然,雖然說著簡單,不過要在短短十餘日間建成一座攔河大壩,其需要的人力物力也必然浩大,由此更可見尹子奇為了順利拿下運河下遊的雍丘、睢陽,的確是絞盡腦汁。
不過,也幸虧這大壩隻是土木夯成,不像真正的水利工程主要以局勢為主,眾人破壞起來也容易許多。
四十幾人隻用了兩個時辰,大壩中央的缺口已經越來越大,蓄積起來的河水聲勢也更加壯大地嘩啦啦向下奔流而去。
如果在繼續深挖下去,隻需要一個時辰,這本就不甚牢固的大壩必然崩塌。但如果是那樣的話,以目前水壩中蓄積的水量,下遊沿途的莊稼田地必然會被淹沒,這無疑是間接讓尹子奇的陰謀得逞。
如今唯一的方法,隻有靜等水壩中蓄積的水量分批泄掉,以避免河水漫堤,殃及周遭的麥田莊稼。
南霽雲考慮得明白,見現在的水勢已達到了下遊河道能夠承受的極限,隻得下令收工,躲進了靠近另一側山體的營帳裏。
此時日頭已高高升起,南霽雲已經不擔心他們的行動被遠在四十裏外的尹子奇發現,因為這大壩毀壞隻是刹那之間,他們此行最重要的任務已然完成。
時間一點點流逝,日頭已經攀上正空,奔流的水勢漸漸趨緩,現在即便這座水壩瞬間崩壞,下遊河道也不再會有水患的危險。
“報!”
正當南霽雲準備下令眾人在大壩兩頭著手鑿壩時,遠在山頂放哨的士兵突然向大壩下麵打著奇怪的手勢。
下麵接令的那名兵士自然知道那手勢是有大量敵兵前來的意思,忙向南霽雲大聲稟報。
南霽雲也已瞧到山頂處那人的手勢,順目向上遊望去,隱隱可見官道處有濃濃的煙塵彌漫。
不用細查也可猜到,來者定然是駐紮陳留的尹子奇部,看那陣勢,少說也有五千人之數。
如此大規模的部隊向這處水壩奔來,其目的南霽雲一時倒有些想不太明白。
不過南霽雲也無暇細想,按照那路敵軍所處距離和行軍速度,不消半個時辰便能趕到這裏。
若數千敵軍來到這裏,以南霽雲這隻剩四十餘人的疲憊士卒,定然難以將這被破壞一半的大壩徹底毀壞。
南霽雲怎會讓功虧一簣的事情在自己眼前發生,一聲令下,率先取下背上的鐵錘鑿子,鑽入大壩一端的大洞內。
眾人見此,也無需命令,也迅速分左右兩邊自大洞鑽下,破壞者堤壩裏麵的巨木支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