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霽雲盯著纏在陸沉香皓腕的那一圈圈銀絲,奇道:“此物隻有天山才有,一向甚為稀罕,沉香妹子怎麼弄到的?”
陸沉香語氣平淡地道:“此事說來話長,待我以後向八哥詳述,當務之急還是抓緊時間毀了這攔河大壩吧。”
話落,身影微動,翻出密林叢,已尋好路徑,悄悄向左岸那處高聳背後繞去。
南霽雲一雙眼閃了閃,麵上的狐疑剛顯即逝,隻得招手領著身後眾兄弟靜悄悄地跟在陸沉香身後。
大壩兩岸的高聳處雖然高不過三四十丈,但卻十分險峻陡峭,尋常人根本不可能順利爬上去。
一百零二人再行一裏半,來到大壩下遊半裏處,舉目望去,十餘丈寬的攔河水壩已經將運河之水徹底堵截,水壩高有七八丈,漫出堤壩缺口的河水飛流直下,形成一道聲勢頗為驚人的瀑布。
隻觀如此情狀,便知若此壩決堤,六十裏外的雍丘城以及周圍的田地必然遭殃。
尹子奇能夠在短短十餘日間建好這一條十餘丈寬的水壩,想必定是耗費了一番功夫。
這也確實出乎張巡的預料,若不是連降暴雨而不見水位上漲,他也必然想不到就在六十裏外的上遊,竟會有這一條水壩神不知鬼不覺地建好。
畢竟這處水道因為地勢陡峭,地麵崎嶇不平,官道在十餘裏外便繞過此地,隻有往來船隻會經過此處。
但現在戰事趨緊,形勢混亂,竟連往來船舶也日漸稀少。
種種形勢下,張巡雖派出探子隨時關注陳留方麵的動靜,但卻委實沒想到尹子奇會在運河水道上打主意。
幸虧張巡心思縝密,冥思苦想數日,才終於想到了這種可能。
南霽雲望著水聲嘩嘩的大壩,暗道一聲僥幸,同時心裏也明白,如果今夜偷襲不成,定會打草驚蛇,後麵再想破壞這水壩便不太可能了。
想到這是關係雍丘命運的一夜,南霽雲隻覺肩上壓力甚大,同時又堅定了必死的信念。
此時距離甚近,他們已看清駐紮在山腰處的兩邊賊軍實質上是駐紮在堤壩與山體的連接處,堤壩高出河道七八丈,上麵人影重重,火光閃耀,他們斷然難從正麵強攻上去。
他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對身旁的陸沉香道:“我領十個弟兄上山,一旦得手,你便領著其餘弟兄攻上去。但如果我們失敗,你切記速速返還雍丘,讓將軍提前做好準備。”
陸沉香定定望著南霽雲,本還想說些什麼,但瞧著他雙目中的堅毅神色,隻得默默點頭,伸手自皓腕上取下那一圈天蠶絲交到南霽雲手裏。
南霽雲見陸沉香難得乖順地答應,麵上泛起笑意,接過那拳天蠶銀絲揣在懷裏,不再多說什麼,點了左右十名黑衣大漢,提刀便向大壩高聳處的背麵奔去。
背麵雖然密林深深,山石也有些陡峭,但好在並無賊軍駐紮,十一人左竄右竄,隻用了近一個時辰便已攀爬到山峰頂處。
十一人整齊劃一地靜靜趴在頂峰處的一塊大石上,俯視下麵的大壩。
近二十丈高的陡壁直如刀削,說得直觀一點,如果從頂峰處滑落一顆石子兒,極有可能會毫無阻礙地落到在大壩上往來巡邏的賊兵頭上。
大壩對岸的情形,與此岸也如出一轍。
如此陡峭的地形,也難怪賊兵隻在大壩上駐紮,而沒有一兵一卒守著這高聳的地形。
南霽雲看著二十丈高的距離,深吸一口涼氣,掏出懷中的天蠶絲,將一端牢牢係在一棵碗口粗的樹根上,雙手將絲線另一端一圈圈纏在鐵質護腕上,低聲對身旁十人道:“我打頭,你們等我給你們手勢。”
說完,拔出腰間長刀,用牙咬住明晃晃的刀背,身體在兩名漢子的幫助下一點點向下麵放去。
近二百斤的身軀,被這根細如發絲的天蠶絲墜在二十丈的高空,若是尋常人看了,定然會膽戰心驚。
不過南霽雲是識貨的人,這天蠶絲之所以稀罕和名貴,除了它堅韌如鋼鐵外,還有它猶如青絲般的柔順。
正因為此,食人魔將孫孝哲身上的那套由天蠶銀絲織成的寶甲才會與無心法師那套可以隨意生長的麒麟烏金衣並稱為天下兩大寶衣。
既然是如此稀罕的物什,又是自己一生衷慕的陸沉香所有,南霽雲怎會懷疑此物的真實性。他唯一不解的是,陸沉香手中怎會有這等稀罕物?
畢竟這種天下屈指可數的寶物,並非用權力或者金錢便能得到。
既然陸沉香不說,南霽雲隻好將疑惑放在心裏。
他人在空中,全身每一處均被黑衣黑布籠罩,除了口中那口長刀偶爾會閃動一點微不可察的寒光,其餘都與周遭的漆黑一片融為一體。
二十丈的高空在他雙臂不停交纏下,隻用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便悄沒聲息離地兩丈餘。
此時他不得不停止下墜,因為在他垂直落地的地方,現在正有一名賊兵掌著火把提刀來回巡邏。
一旦南霽雲貿然落地,他必然會引起此人的注意。
南霽雲凝神觀察著此人在下麵來回走動了兩遍,基本已摸清他來回的軌跡,將天蠶絲盡數纏在左手護腕上,右手取下嘴中的長刀,靜靜等待下麵那人再次經過他腳下。
不負所望,那人再次毫無所覺地掌著火把慢悠悠地轉來,南霽雲不再猶豫,左手一鬆天蠶絲,身體如落葉般無聲下墜。
同時右手長刀一閃,隻見一道溫熱的液體飆散,一顆大好頭顱便衝天而起。
南霽雲眼疾手快,雙足無聲落地時,虎背剛巧不巧抵在行將倒地的無頭屍體前,左手一挽,微微閃了閃的火把便被他牢牢抓在手中,同時右手長刀再一晃,那顆自天而降的頭顱便被他刺在刀尖上。
整個動作行雲流水般一氣嗬成,除了背後那具無頭屍體飆血的嗤嗤聲,竟無半絲動靜。
南霽雲感受著背後傳來的溫熱血腥味,微微皺眉,換了一個姿勢,將那具屍體挪向堤壩邊,隨起一腳,屍體和刀尖上的頭顱同時飄向黑暗的河堤,落入嘩啦啦的河水之中。
火把有節奏地微微晃動,不過片刻,十名身著黑衣的漢子已落在黑暗中的堤壩上。
雖然以他的武力,在無聲無息中一刀解決掉此人應該沒有半點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