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此情可待

聽到王北川此說,眾人俱是一震。

走火入魔一說,在修習武藝之人而言,卻並不稀奇。當人們練功時,會不斷體會到一些真氣流轉效應,這正是練武所期望達到的正常效應。

但武道一途,因人而異,方法不同。即便是同門中人修習同一種功法,也可能因為體質的不同而產生不小的差異。這便是在所要達到的正常效應時,伴生而來的負麵效應。

負麵效應的產生無法避免,皆因任何一種功法都不可能做到盡善盡美,其中的瑕疵必然會對人體產生負麵作用。還有當人在練功時,難免行差踏錯半步,未能做到一絲一毫不曾偏漏,故而更可能將功法中的瑕疵放大。

但總體而言,伴隨著功力的加深,對武功領悟能力的提高,習武之人也會根據自己的身體情況進行適當的調整,將因練功而產生的負麵作用減小至能夠控製和接受的範圍。

但無論如何完善調整,這瑕疵總是存在的,往往成為武學高手的命門或漏洞。

這也是為何武藝可分三六九等,皆因隨著功力的增加而瑕疵漏洞在慢慢完善彌補。等武功到了極高境界,一身功力幾近完美,瑕疵和漏洞自然少之又少。

真到了此等境界,便可謂圓滿了。

當時所分的武藝等級,最高者便是意境大圓滿,達到此等境界,武功便無章無法,無招無式,全憑心意所動,心念而為。

當然,即便如此,也不可能做到完美無缺,隻是瑕疵少得可以忽略不計罷了。

所以高手相較,若能發現對手的命門所在,自可集全力而攻之,必能收到事半功倍之效。

不過,有人在練功時能夠不斷調整和完善自己的漏洞和瑕疵,但也有很少部分人未能得到及時糾正,武功上的瑕疵和漏洞便會持續存在,日積月累,量變引起質變,便會產生心理和行為異常,嚴重者可影響正常言行舉止、心理行為,以及身體健康。

這些不同程度的心身障礙,便被稱為練功出偏,俗稱走火入魔,稍有不慎會產生氣血逆流,致微細神經或經絡受損,甚至發生嘔血,或者半身不遂,嚴重者可精神錯亂、武功盡廢,甚至是死亡,唯有及時糾正或可恢複或重新修煉。

現在李鈺見人就殺,逢人便砍,竟連結義大哥徐慕白和戀人水明月都會痛下殺手,明顯已是精神錯亂走火入魔之兆。

環視了一圈眾人,金光閃閃的目光最終凝聚在盈盈望著自己的水明月身上。

眾人之中,隻有此女隔著李鈺最近,相距不到兩丈。

水明月水汪汪的眼睛望著李鈺,悲聲道:“鈺哥哥,我是明月,你醒醒啊!”

李鈺雙目閃了閃,好似聽懂了什麼,卻又好似什麼也不懂,重又偏著頭打量水明月。

眾人你眼望我眼,一時不知怎辦才好。

水明月見李鈺一動不動地打量著自己,鬆開手中隻有半截刀柄的陌刀,腳步輕盈,緩緩向李鈺靠近。

站在外圈盯著場中動靜的水清月急忙喚道:“月兒,不可!”

蘇雲菲也急切道:“明月妹妹,回來!”

水明月充耳不聞,雙目定定望著李鈺眼中灼灼金光,腳步一陣踉蹌,隻覺腦袋脹痛,頭暈目眩。

但她強壓下心中煩惡,穩住漂浮的腳步,艱難向李鈺行去。

丈餘的距離,卻似隔著千山萬水。

水明月濺著幾粒血點玉麵愈發蒼白,越是靠近李鈺,眉頭便皺得愈緊,步伐也更加緩慢。這種全身如負重壓的感覺,其餘人先前在接觸李鈺雙目金光之時也有感應。

那時他們距離李鈺還算遙遠,雖然渾身難受,甚至氣血翻騰,但還能夠勉力承受。

現在水明月距離李鈺已不到一丈,被他金光灼灼的雙目籠罩,隻覺身上背負著泰山一般壓得她差點喘不過氣來,全身氣血更是猶如蒸騰的河流,隨時都有撐爆血管的可能。

腳步如縛千斤,每一下都沉重非常,甚至沒踏出一步,都能聞聽骨骼肌肉拉扯的聲音。

饒是如此,水明月還是一點點在向李鈺靠近,接著他金目的雙眼滲出絲絲血跡,但卻一瞬不瞬地盯著他,其態堅定如鋼鐵,即便李鈺此時用手中陌刀劈來,想必水明月也不會眨一下眼睛。

皆因,在此時此刻,李鈺看著一步步靠近的水明月,隻癡癡地望著她,雖然金光灼灼,但水明月卻隱隱感受到一絲溫柔和愛憐。

那種感覺,不是粗豪如徐慕白、雷萬春和武勇似南霽雲、王北川等男子所能感受。這全憑一絲血脈相連的感應。

不錯,在水明月的體內,確實已有著李鈺的骨血。

眾人眼睜睜看著水明月一步步靠近已是殺人不眨眼的李鈺,俱是張大了嘴,將一顆心提到嗓子眼,生怕發出半點動靜。

剛才李鈺突下殺手,便是因為徐慕白大辣辣地上前,引發了陷入癡傻打量水明月的李鈺驟起驚變。

此時此刻,他們即便想要救出水明月脫離李鈺的攻擊範圍,卻已是不能夠。

水清月雙目一眨不眨地望著水明月略顯單薄卻又筆直的背影,兩行淚水劃過麵頰,滴落在腳背,也不知是為自己這失散多年的妹妹所流,還是為陷入癲狂的李鈺所流。

終於,水明月一點點挪到了李鈺身前不到三尺,四目相對處,隻是一片無聲的寂靜。

水明月盯著李鈺覆蓋在金屬後的麵頰,雙目滲出的鮮血中混雜著斷線的淚水,沿著微微抽動的嘴角蔓延至尖尖的下巴,最後一滴滴落在李鈺握著陌刀刀柄的手上。

手上糊滿鮮血,合著水明月的淚水一滴滴自指間滴落在殷紅的大地。

水明月緩緩抬起玉手,慢慢靠近李鈺的臉龐,一點點挪近。

終於,玉手觸著金屬,緩緩撫摸著李鈺的麵頰。

李鈺腦袋微偏,似是一頭受傷的小鹿,一點點將腦袋靠在水明月的掌心,享受著他的撫摸。

慢慢的,覆蓋在他臉上的金屬一點點退卻,終露出那張英俊非常的麵容,看得水明月更是心中顫動,腦袋暈眩。

站在遠方的南霽雲、雷萬春以及張昭、呂紅等人也已看清他絲毫未損的麵容,俱是大奇。

當日他們可是親眼見到李鈺麵目盡毀,其狀甚為可怖。不曾想,今日沒了麵具的遮擋,盡又絲毫無損,且在英俊中更添威武。

在水明月的撫摸下,覆蓋在李鈺身上的金屬一點點退去,終至露出了他的全身形貌。

黑色勁服本是緊皺在身,被夜風一吹,便有微微寬鬆。

“當!”

手中緊握的陌刀落地,李鈺眼中的灼灼金光終於盡數消散,深邃的眸子恢複清明,定定望著身前撫摸著他麵頰的女子。

突然,他雙眼一翻,身體便軟軟倒下,剛好被水明月牢牢摟在懷中。

此時此刻,眾人頓覺身上的威壓瞬間消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