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入城

因為有了田秀榮所率領的四千新軍加入,鎮守雍丘城的兵力達到了六千之數。

讓李鈺沒想到的是,其實到兩軍會師這日,張巡等將與偽燕大軍已在雍丘一帶展開了近五個月的爭奪戰。

這,確是當日南霽雲並沒有告訴他的。

原來安祿山攻占洛陽後,在西攻潼關、長安的同時,為了切斷沿運河運轉到長安的財政命脈——江淮租庸,以斷絕長安的財政收入和糧餉,於天寶十四載(公元755年)十二月,派手下重臣張通晤為睢陽太守,與陳留長史楊朝宗率精騎數幹,東略李唐諸郡,先後攻陷宋、曹等州,譙郡太守楊萬石、雍丘縣令令狐潮正是在那時投入偽燕麾下。

說起這令狐潮,也是天生反骨。當叛軍抵達雍丘,身為縣令的令狐潮不僅不起兵反抗,而是一門心思想要投降叛軍。更讓人氣憤的是,他竟用蒙騙手法,率領雍丘守軍擊敗北上抗擊叛軍的睢陽軍隊,並將所俘將士捆於庭院準備殺死。

後來,令狐潮因故離開雍丘城,被捆士兵乘機解開繩索,殺死看守,閉城拒納令狐潮,這才保全雍丘未落入敵手。

那時賊兵勢大,叛軍所過郡縣李唐官吏紛紛望風降附或不戰而逃。但李氏終究是皇族,不乏鐵骨錚錚子孫敢於奮起保衛祖宗基業。而東平太守吳王李祗與濟南太守李隨便是其中的代表,紛紛起兵抵抗偽燕大軍,其他各地官民也紛紛舉兵響應。

這時在單父,也有一名享譽後世但卻英年早逝的人物出現,便是單父縣尉賈賁,當張通晤攻陷睢陽後,他便率領千餘率吏民南擊睢陽,斬殺張通晤,讓睢陽這座重鎮重回唐軍手中,並在不久後進據已將令狐潮趕走的雍丘,有眾兩千人。

與賈賁遙相呼應的是,真源縣令張巡也堅決不降叛軍。當張巡聞聽洛陽陷落,各郡縣官吏不是降便是逃後,率吏哭玄元皇帝祠,遂起兵討賊,從者有一千餘眾。

張巡率領眾前進至雍丘,與賈賁會合。因為先前賈賁已在雍丘與敵兵交戰十餘合,兩千精兵損失過半,到張巡來時,共有兵也才兩千餘人。

賈賁、張巡在雍丘會合,殺掉令狐潮的妻兒老小以及朋黨羽翼,據城自守。當時吳王李祗為靈昌(今河南滑縣)太守,奉詔統率河南抗叛軍隊,他得知賈賁、張巡進占雍丘後,即授賈賁為監察禦史。

但不久後,令狐潮引五千叛軍攻雍丘,賈賁率軍出城抵禦,卻不幸戰死。雍丘隻得由張巡領兵率眾力戰,並成功擊退令狐潮的五千叛軍。

此時雍丘已如一根釘子,深深鉗在叛軍東進和南下的要道上,紮得叛軍好生難受。天寶十四載三月,令狐潮與叛將李懷仙、楊朝宗、謝元同等率兵四萬餘人周攻雍丘。

這一次叛軍是經過良久蓄謀,務必要一戰而拔掉這顆插在心髒上的釘子。

直至此刻,張巡的軍事天賦和過人膽識終於顯現出來。

當叛軍在雍丘西北方向紮下營來時,張巡使千人登城防守,自率千人,分數隊,突然出城直衝叛軍陣營,叛軍驚駭後撤。第二日,叛軍又來攻城,環城安置百門石孢轟擊,城樓及城上女牆全被毀壞。

張巡於城上立木柵,擋住叛軍進攻。叛軍紛紛緣城攀登,張巡用蒿草束灌上油脂,焚而投之,叛軍被燒得焦頭爛額,無法登城。張巡有時瞧準叛軍鬆懈,突然出兵襲擊;有時夜深人靜,偷襲敵營。如此堅守六十多天,經大小三百餘戰,帶甲而食,裹傷再戰,終於將叛軍擊退,保住了雍丘。

到五月,令狐潮再次領兵圍攻雍丘。令狐潮原是雍丘縣令,安祿山占領洛陽後投降了叛軍,他與張巡過去相識。他親至城下,勸張巡投降。張巡說:“足下平生以忠義自許,今日之舉,忠義何在!”令狐潮羞慚而退。

直至今日,已進七月,叛軍竟沒有再次派軍前來攻打雍丘城,可見張巡守城之功。

不過李鈺在河陰所經曆的一切,卻表明叛軍並未放棄對沿運河南下的決心,更不可能讓雍丘這樣一座位置極其緊要的重鎮掌握在唐軍手中。

接下來的進攻,必將是先前五個月所絕無僅有的,而就李鈺在河陰所探知的消息,十萬征東軍不日就將由汴州開赴這裏。

而大軍再次圍攻雍丘的時間,可能便是羅峰所說的今夜。

李鈺隨在眾軍之中,雙目打量城樓的殘垣斷壁,隻見四處民居建築有被飛石砸毀的痕跡,地上也是坑坑窪窪,而高高的城樓上,明顯有被修複的新痕。

不消說,從二月到現在,近五個月過去了,這座重鎮已經曆戰火洗滌不下數百次,而這些守城的軍民卻也頑強,城池一次次被毀壞後又一次次將之修補。至少作為依仗的城牆,雖然有修補的痕跡,卻看不出一點破綻。

四千大軍全部入城之後,時間已是正午。七月的太陽本該毒辣,但響晴已有七八日,今日蒼穹陰雲密布,隨時都有暴雨降臨的可能。

不過這也還好,至少免了眾軍曝曬之苦。

等到糧草輜重也悉數運入城內,四千軍隊在萬餘軍民的夾道歡迎下浩浩蕩蕩行進在寬闊的街道上。

對於已屬危城的雍丘,眼看形勢萬分危急,卻能夠迎來四千新力軍的支援,自是一件歡欣鼓舞的事情。

田秀榮等三十幾名高級將領身跨高頭大馬、腰懸寶刀長劍、手提丈八銀槍,行在軍隊的前頭,威武軒昂地享受著萬餘軍民的夾道歡迎。

此時褚大寶這一伍沒了偵查任務,自不必衝在隊伍前麵。

李鈺躲在隊伍中間,和徐慕白、王北川兩人一眼,極目遠眺隊伍前方,隻見一隊騎兵飛馳而來,迎向田秀榮等將。

徐慕白雙眉一掀,向李鈺和王北川傳音道:“南八那小子來了。”

這等內力傳音的方法並不難學,但卻對功力造詣有較高要求,如徐慕白、李鈺這等高手自可輕易辦到,而王北川便有些勉強。

徐慕白的傳音隻有李鈺和王北川能夠聽到,他二人聞聲向那隊飛奔而來的騎兵望去,果見十餘將領中一人身材格外雄偉,雙目熠熠生光,睜目向李鈺這邊望來,不是南霽雲又能是誰?

南霽雲的目光格外銳利,隻一眼便將李鈺辨了出來。四目一觸即分,好似從未遇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