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這是一場陰謀

此刻李鈺大氣也不敢出,將耳朵緊貼在門上,凝神細聽他二人對話,生怕錯漏了一點重要信息。

隻聽田秀榮嘿嘿一笑,回道:“歐陽大哥取笑我了,我可一刻也不敢忘記九公子交代的事情。”

歐陽敬懷的聲音又起:“現在老爺被賊子刺殺,九公子新掌大權,無論是滎陽鄭家還是李唐偽燕,都在虎視眈眈。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我們若不在此時戮力盡心為九公子將所托之事辦好,又怎對得起鄭家的知遇之恩?”

田秀榮笑聲轉為低沉,附和道:“歐陽大哥說的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況且我這條命是九公子給的,自不會辜負他的厚望。不過,這兩天我聽到一個不好的傳聞,不知當講不當講?”

歐陽敬懷將聲音壓得更低,道:“你可是聽外間有人傳那些有關老爺死訊的小道消息?”

田秀榮聲音明顯一滯,繼而道:“怎麼?歐陽大哥也聽說了?”

歐陽敬懷淡淡道:“聽說了又能怎樣?刺殺老爺的是馮天寶重金聘請的刺客,這是鐵打的事實。更何況老爺年邁,身體一向不夠健朗,近幾年心思越來越淡,若沒有九公子左右逢源深謀遠慮地苦苦支撐,這河陰鄭家恐怕已經衰敗了。”

田秀榮聞言連聲道“是”,並對鄭善克近幾年來所作所為大肆誇讚了一番,聽得李鈺都大搖其頭,深深為他拍馬屁的功夫而心折不已。

歐陽敬懷聽他將鄭善克吹得快不著邊際了,終忍不住打斷他道:“好了,這次我來主要是為你運送軍餉來的,錢財你大可放心,但卻要切記公子的話,一定不要走漏風聲,並對這些新募的戰士用最嚴格的標準篩選,寧缺勿爛。”

田秀榮連答幾聲“喏”後,才道:“歐陽大哥放心,有張巡在雍丘發出的征兵抗燕的檄文作為幌子,一定不會有人懷疑。有這麼豐厚的軍餉作為回報,十裏八鄉、百裏之外的精壯漢子都紛紛前來募兵,那些年老體弱身有殘疾的一概不予錄用。到此時此刻,共募集到精壯新兵一千一百人。”

歐陽敬懷聽他娓娓道來,連讚幾個好,再囑咐道:“募集到三千之數,那時你便可以率領他們東去雍丘參加張巡的抗燕義軍了。”

田秀榮桀桀一笑,沉聲道:“省得了,隻要有你歐陽大哥這尊財神罩著,別說三千戰士,就是三萬兵馬我田秀榮也能給你募集得來。”

歐陽敬懷淡淡一笑,讚賞道:“秀榮老弟的本事公子自然是知道的,不然他也不會將你從亂軍之中挑出來,著力放在這地方曆練了。現在天下亂成一團,正是你我大顯身手的時候。不過為掩人耳目,還是一點點來放心些。若你這三千戰士經過一番戰陣的考驗,必將是九公子將來的中堅力量。嘿嘿,那時你秀容老弟說不得就是開國元勳了,哈哈哈……”

說到最後,歐陽敬懷終忍不住開懷大笑起來,田秀榮自比他更為暢懷,笑聲也極為配合地響起。

李鈺聽到這裏,哪裏還不清楚無論是田秀榮還是歐陽敬懷,都是九公子鄭善克安插在各處的勢力。

此時鄭濟民新喪,鄭善克全權接過河陰鄭家富可敵國的財富和遍及天下的人脈,若說他一個和大唐新皇李亨共列十公子之一的野心家,值此亂世之中,沒有一點非分之想那是絕無可能的。

現在有歐陽敬懷在江淮一帶的龐大財力支撐,田秀榮自可以借著抗燕的名義放手為鄭善克募兵。

隻是李鈺有些不明白的是,聽歐陽敬懷剛才的意思,他們募得的這三千戰士卻是要參加張巡的抗燕義軍。現在鄭善克與孫孝哲的征東軍已經合為一處,按理說他募集的戰士應該開赴他河陰大本營才對。

難道,鄭善克此舉乃是讓田秀榮作為內應,假借趕赴雍丘支援張巡,實質卻是要暗施手段,裏應外合,連通偽燕征東軍將河南道抗燕義軍連鍋端了?

如果真是那般打算,有田秀榮這類重兵在握、又有鄭善克財力支持的一批奸細混在抗燕義軍之中,張巡和南霽雲乃至整個河南道陷入偽燕之手將隻會是眨眼間的事情。

這樣一想,李鈺背脊生寒,一時並未念及自身處境,隻為豪氣幹雲的南霽雲擔憂捏汗。

李鈺還待凝神細聽,卻隻聞歐陽敬懷和田秀榮的笑聲過後,便是觥籌交錯喝酒吃肉以及談那風流韻事、花間齷蹉之聲。

此時太陽雖然西沉,但院中卻依然白光大亮,不利於匿跡潛行。李鈺隻得放棄翻過此處院牆,潛伏進內院再探究竟的想法,聞聽四下無人,幾個縱步攀上外圍院牆,重又回到溝渠臭味漫天的僻靜處所。

繁華的街道行人逐漸稀少,兩旁的攤販已經開始收拾貨郎,隻有一排排的瓦肆酒樓隨著夕陽西斜開始變得更加熱鬧。

李鈺雙眼精光收斂,凝神留意街上行人動靜,見四下並無多少異動,才重又來到報名參軍的廣場。

哪裏人影已稀,還有七八個壯漢在排隊登記領錢,十餘名衙役公人執著刀槍冷冷注視著這幾人。

此時看到李鈺緩步走近,一名公人老遠便揚手不耐煩地吼道:“結束啦結束啦,明日早些來。”

李鈺自是連連哈腰,快步離開廣場。

見不到水清月,又摸不透田府的底細,李鈺站在廣場邊緣四目環望片刻,抬步便朝大街盡頭的城門行去。

守城的軍士已然換了兩人,但依舊是懶洋洋的模樣。

此時出城的百姓很多,李鈺混在人群中並不起眼,況且那守城的軍士對於出城之人並未半分留意,隻是對進城的人才會裝模作樣地盤問兩句。

這倒便宜了李鈺,不多時便出了城門,來到上岸的碼頭處,順著河岸向上遊行了裏徐。

荒蕪的草木中,一人臨江站在一尊大石上,身形瘦長,衣衫鼓蕩,正是消失不見的水清月。

李鈺幾步上前,與水清月並肩立於石頭上,望著滾滾賈魯河。

不待李鈺開口,水清月先道:“這是一場騙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