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清月和徐慕白同時點頭,顯然也明白李鈺眼神中的含義。
二人趁著李鈺和褚大寶胡謅的當兒,尋著機會竄出排著長隊的人龍,眨眼工夫便消失在了人海之中。
李鈺見他二人離開,再環目四周望了一圈,並未發現有人注意到他們這邊動靜,於是向褚大寶隨便找了借口,也退出人群。
待三人在遠處一個僻靜角落重新碰頭,徐慕白搶先道:“嘿,老子懷疑田秀榮抓這歐陽敬懷,極有可能便是衝著他的財貨來的。”
水清月低頭沉思,並不說話。
李鈺淡笑道:“如果真是那樣,這田秀榮還真算是個敢作敢當的錚錚男兒,怕就怕,他和歐陽敬懷本就是串通一氣。”
水清月聞言,將頭一抬,和徐慕白用同樣的眼神盯著他。
李鈺解釋道:“剛才清月哥哥已經說了,這歐陽敬懷何許人也,怎會來這樣一個窮鄉僻壤幹那齷蹉之事?更可懷疑的是,他又怎會這般輕易被田秀榮給抓個現行?”
這是他們之前討論的問題,也是他們心中最大的疑惑,李鈺再次提出,他們自也覺得十分有理。
李鈺續道:“清月哥哥可知河陰鄭家的名聲在河南道如何?”
水清月聞言道:“河陰鄭家經過鄭濟民近四十年的經營,早已聲名遠播,特別是其中一些放在外麵的大小掌櫃,仗著鄭家財力雄厚、生意遍及天下,更是耀武揚威,幹著那官商勾結的歹事。”
李鈺點點頭道:“剛剛我們見田秀榮當著眾人的麵兒將田秀榮逮捕,便深得圍觀百姓的叫好之聲。依我看,田秀榮和這歐陽敬懷說不定唱得正是一出雙簧,至於他們葫蘆裏具體賣的什麼藥,我們隻有一探才能知曉了。”
徐慕白聽到李鈺又要有所行動,頓時麵泛不悅,嚷道:“管他賣什麼狗皮膏藥,我們最要緊是將那艘大船盜去,接應了眾人逃離此地才是最要緊的事情。”
水清月聞言,神情並無波動,平靜道:“如此光天化日之下要偷歐陽敬懷的寶船無異於自尋死路。”
徐慕白一聽,麵顯不悅,但還是氣鼓鼓地將湧到喉頭的話咽了回去,顯然水清月所說很有幾分到來。
李鈺見徐慕白一言不合便有大聲嚷嚷的可能,忙圓場替水清月的話解釋道:“如果田秀榮真的和歐陽敬懷勾結,我們貿然盜他船舶,必然會引來尉氏官軍的圍捕。看看這裏現在募集到的新兵少說也有近千之數,我們即便走水路,也絕無可能安然逃離。為今之計,自是先探清歐陽敬懷與田秀榮的關係。若田秀榮真是秉公執法,那我們隻要時機掌握得當,盜取歐陽敬懷的船舶隻是翻手間的事情。但若他二人另有陰謀,不僅會暴露我們的行蹤,更有可能再讓大家陷入危險。”
李鈺這樣詳細道來,徐慕白大是受用,腦袋連點,也打消了要立馬盜取歐陽敬懷船舶的主意,轉而問道:“這麼說來,我們現在要怎麼做?畢竟他們還在密林處等我們,近百人隱藏一時半會可能沒什麼問題,但時間若長了,必然會被人發現。況且後麵是否有孫孝哲派來的追兵尚未可知。”
他這樣一說,李鈺也知道時間緊迫,根本不容他們在這裏多耗時日。
想了想,李鈺向水清月和徐慕白兩人道:“既然如此,我們不妨分頭行事。大哥立馬趕回密林,將這裏的情況告知眾人,並做好夜晚登船溜走的準備。”
徐慕白聞言正要答話,李鈺卻不給他這樣的機會,立馬轉頭對水清月道:“清月哥哥繼續佯裝報名參軍。隻是我剛才仔細觀察,那些提前領了餉錢的漢子都被帶到了另一處地方,看樣子要想拿錢走人卻是有點不可能,你不妨混進去看看究竟。”
潛伏偽裝這等小事,對於水清月這樣一個能夠在鄭善克與馮天寶之間遊刃有餘的雙麵奸細,自是不在話下。
見水清月並沒有什麼意見,李鈺又道:“我便去探探這尉氏縣衙,看看田秀榮與歐陽敬懷到底是何關係。”
徐慕白忍著性子聽完李鈺分派,見他的任務最是輕鬆,有些不耐道:“通風報信這等小事,我覺得讓小白臉去幹就行了。我堂堂裴旻的傳人,自然要深入虎穴來他個翻江倒海。”
李鈺和水清月聞言翻他四個白眼,前後拍拍他的肩頭,並不答他,定好太陽入山時在碼頭上遊一裏徐的岸旁碰頭,幾下便沒進了人群之中,徒留徐慕白人在小巷裏抓耳撓腮、跺足怒罵。
尉氏縣本是小城,城內布局也沒有洛陽那般嚴整,民房不多,高宅大院更是少得可憐。
街道縱橫交錯、七彎八拐,路上更是有許多淩亂擺布賣著小東小西的攤販,街上人來畜往,摩肩接踵,並沒有巡邏的官差衙役維持秩序。
如果不是田秀榮近來大肆募兵,驀地讓這一座冷冷清清的小城繁華起來,估計居住在這座小城內外的居民這輩子也不能見到如此熙熙攘攘的盛況。
李鈺在街上行人的指點下,左竄右竄,終於來到位於城市最中心的那一處破敗縣府。
官府雖然破敗,但到底是一縣的樞紐所在,占地較為寬廣,更有一丈來高的圍牆圍著。
已有些斑駁的紅漆府門前,正有兩個佩刀的衙役靠在門牆,懶洋洋地打量過往的行人。
與街上的繁華吵嚷不同,官府內並無半絲動靜,更沒有人進出。
李鈺遠遠站在街角,偷眼打量著冷冷清清的官府,隻見府門兩旁的牆上貼滿了畫著人像的通緝令,不用想也知道,那上麵定然有他和徐慕白。
不過此時他是另一番偽裝,自己的畫像又隱在滿牆的通緝令中,他不信這些衙役能夠一眼便認出他來。
略略定神,他極其自然地踱步來到兩名衙役麵前,陪著小心地道:“兩位官爺,小子前來投軍,敢問縣尉大人在何處啊?”
兩名衙役懶洋洋地對視一眼,均露出不屑神色。其中一人向地上唾了一口唾沫,勉強站直身子,有氣無力地道:“你要投軍不到那廣場上去,卻來找田秀榮縣尉有何貴幹?難道,你小子那方麵不行,想要走後門兒?哈哈哈……”
話落,兩人哈哈哈大笑起來。
這衙役話語雖然隱晦,但其中自有侮辱和輕視之意,李鈺聞言頓時莫名氣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