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嘣—嘣—”
兩聲隻有李鈺心中才能感受的脆響,任督兩大主脈悉數被他運功斬斷,接著便覺天旋地轉,所剩不多的真氣沒了兩大主脈的疏導,一時間如江河決堤,四處亂竄。
一口鮮血噴出,一滴不剩地灑在那團飛速旋轉的黃白氣團上,僵直的身體仿佛被抽離了所有骨頭,軟軟如爛泥一般癱倒在地。
隱龍劍不再受到束縛,淩空與黃白氣團呼應,也飛速旋轉起來。
橫躺在地的李鈺雖已回複自由,奈何全身並無半點力氣,隻有雙眼恨恨盯著無心法師。
因為在他自斷經脈的當兒,無心法師雙眼中閃過一絲狡黠,隨著李鈺慢慢委頓,無心法師卻是神光大盛。
旋轉不休的隱龍劍也在此時驀地凝滯,劍柄重又被他握在手中,劍身上的黃白氣團雖然仍舊旋轉不止,但從無心法師身體裏流出的真氣卻已停止流動,隻有絲絲真氣透過隱龍劍身與氣團相連。
此時再有一聲驚雷響起,遙遠的天際漸漸有絲絲迷蒙,下了整完的暴雨也開始慢慢止歇。
終於,無心法師哈哈一笑,朗聲道:“小賊,與本座相比,你的道行實在太淺了。”
不言可明,無心法師之前種種表現,都是在誘導李鈺上當受騙。
怪隻怪,李鈺對於隱龍見識淺薄,無心法師一身邪功實在駭人聽聞。
李鈺掙紮著半坐地上,睜目慘笑道:“你處心積慮要賺這本不屬於你我的氣運,到底所圖為何?”
無心法師抬眼望著迷蒙的窗外,嘿然笑道:“所圖為何?我早說過燕雀安知鴻鵠之誌,即便說給你聽,你又能明白麼?這一次,本座可不會再給你死而複生的機會。”
說罷,臉上寒光大顯,隻要心念一動,肯定便會上前將毫無還手之力的李鈺了解。
李鈺神色淒然,知道這次是難逃大難,冷冷道:“時也命也,不過在我死前,你可否告知我這隱龍到底有何古怪?”
隱龍屢次救他,現在終被反噬,李鈺對此卻是一無所知,顯然眼前的無心法師早已下過一番苦工,在他臨死之際,並不指望無心法師會為他放了龍影義軍,或者解釋一下他心中疑惑倒有可能。
畢竟隱龍的古怪,打從他與楊玉環雲雨之後,便一直是他心頭的謎團,雖隱隱約約從血影眾女口中了解了來龍去脈,但對於現在發生的種種異況卻是一無所知。
無心法師收回望著夜空的視線,漫不經心地道:“看在你將死的份兒上,本座便大發慈悲,為你解答一二。”
略略停頓,將目光凝聚在李鈺臉上,腳步輕踱,向前挪動兩步,手持隱龍劍,上麵的金黃氣團旋轉之勢開始減緩。
無心法師淡淡道:“天地氣運,一陰一陽,陰陽相濟。盤古開天,三皇治世,天地之間便有至陰至陽兩極氣運孕育。這兩極氣運並非凡物,因而普通凡人也並不能夠將之攝服。但天地既生此等氣運,自然非無所因,能夠承載這兩極氣運的,自該是萬物靈長的人類。因而普天之下,芸芸眾生之中,便有純陽純陰之體,用以承載這兩極氣運。”
李鈺聽無心法師這邪惡蕃人一嘴的蕃腔,但話裏話外卻盡是道家的陰陽兩極之說,不由心下駭然,疑惑道:“照你這麼說,這隱龍當是至陰之物了?”
無心法師喃喃道:“隱龍,陰龍也,自然便是至陰之氣。”
李鈺又道:“如此說來,則天皇帝便是純陰之體?”
無心法師點頭道:“有陽必有陰,有鳳必有凰。古往今來,凡為人道至尊者,俱是純陽之體,而與之相配者,必是純陰之體,如此一來,才能陰陽相濟,天地調和。”
無心法師雖然蕃腔濃重,但言辭卻是漢語古風,李鈺隻覺他對漢家文化必然下過一番深厚的苦工。
現在又聽這玄而又玄的理論,渾忘了自己的處境,咋舌道:“如果你所言非虛,天下之大,國非一國,人道至尊多如繁星,豈非都是純陽之體?這至陽氣運夠分嗎?”
無心法師嗤笑道:“三山五嶽,江河湖海,天地氣運何其磅礴?人雖天地聖靈,但在天地氣運麵前何其渺小,一人又怎可能承載?故而會有天南海北,國家林立。若有朝一日四海一統,那此人必是古往今來最出類拔萃的純陽之體。”
李鈺不知無心法師這玄而又玄的理論到底是真是假,繼而道:“這麼說,隱龍的出現也該不是在則天皇帝時了?”
這是當日血影眾女對他的講述,李鈺作為一個領先了時人千年意識的文化人,本對這種事情將信將疑,現在無心法師此話更加離譜,一時間他對血影眾人的陳述倒不再懷疑。
無心法師眼中顯出鄙夷,顯是對李鈺的無知有些出乎預料,道:“天地初分便已存在,怎會是百年前才出現?不過,則天皇帝卻是東土數千年來純陰之體極盛者,故而才有你們的女皇帝出現。則天皇帝之後,純陰之體愈發羸弱,但一個個卻心比天高,因而屢遭殺身之禍。及至而今,楊家女郎雖是純陰之體,卻並不敢存有半分非分之想,但還是拗不過氣運,故而才有此禍。”
李鈺聽他說完,一時半信半疑,如此荒謬絕倫的說法,他倒是第一次聽說,不過這二十餘日自己身上的經曆,卻根本無法用科學的道理可以講透,因而心中又多了幾分相信。
驀地,李鈺打了一個寒噤,再次問道:“如果真是這樣,難道我是純陰之體?”
如果按照無心法師的說法,天地氣運,陰陽相濟,既然隱龍被他承載,那莫不是說他會和純陽之體?
不敢再想,這等龍陽之好李鈺可是一直深惡痛絕。
無心法師聞言,嘴角顯出一抹邪笑,冷冷道:“反正你已沒多少時辰可活,不妨告訴你這無知小兒,普天之下,曆朝曆代對陰陽之氣有覬覦之心的何止千萬,你們東土道家便是這裏麵的鼻祖。經過前人數千年的秘密研究,終於發現可盜攝至陰至陽之氣的方法。”
說到這裏,無心法師故意停頓下來。
李鈺見此,極其配合地急聲問道:“什麼方法?”
無心法師臉上殺機再無絲毫隱瞞,一字一頓地道:“采陰補陽,以陽鎮陰,若能陰陽相成,哈……”
不待說完,最後一道海碗粗細的閃電劃破黎明前的長空,恰好將無心法師的說話打斷。
無心法師再不猶豫,隱龍劍斜斜高舉,繼而運起全身力氣狠命向李鈺兜頭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