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天圓陣出

聽到傳授王北川陣法的是獨孤及,封常清麵上湧出濃濃喜色,大聲道:“如果真是獨孤先生的陣法,這小小縣城或也能擋住千軍萬馬的攻擊。”

眾人雖不清楚堂堂一代名將為何也知道名不見經傳的獨孤及,但看他臉上堅定神色,知道他所說絕非妄言。

既然有守城名將這般說法,其餘人等信心更是高漲。

頓了頓,封常清對王北川道:“著你領三十兵,出城掠陣。”

王北川得令,掏出獨孤及留給自己的那本薄薄陣法圖,遞給封常清,然後雙斧一揮,帶著錢守忠欽點三十鞏縣城守軍,翻身下了城樓。

縣城守軍本是疲弱之輩,但那錢守忠也是李唐舊將,與陳伯龍一樣都是不可多得的將才。

隻因唐軍多年不知兵,軍中腐敗成風,有才幹的將領得不到重用,反是阿諛奉承之輩累獲封賞。

錢守忠戎馬十餘載,也立下過不少軍功,奈何性格剛直,不懂手段,三十餘歲仍隻是一個小小校尉。

等到洛陽陷落,錢守忠率領八百弟兄奮起抗敵,奈何唐軍兵敗如山,倏忽間便逃了個幹幹淨淨,連留守各處關隘的唐軍也來不及通知,讓他們陷在敵陣自生自滅。

在此情形下,為保住手下僅存的三百兄弟,錢守忠隻得向叛軍投降。

但因他悍勇非凡,叛軍也不敢放在重要關隘,便命他作了這鞏縣縣尉。

與陳伯龍一樣,無論在唐軍還是叛軍,他們都無法受到當權者的重用。

這三百守軍都是經曆無數大戰幸存下來,其戰力豈是尋常可比。

若非如此,趙正那百餘步卒又怎可能隻一個照麵便被他三百兄弟射殺幹淨。

強將手下無弱兵,王北川點了三十兵卒,身著重鎧,身跨駿馬,手提長槍,一溜煙便出了西門。

西門之外半裏處,敵軍已經集結完畢。看那樣子,發起首攻的定是這廂。

王北川挺立馬背,雙斧一交,虎目瞪著遠方,然後撥轉馬頭,朗聲對身後錢守忠和三十城守軍道:“三人為伍,九人為陣,倏忽變化,聽我號令……”

隻是片刻,在他號令下,三十盾牌精兵三人一隊,分成十小隊,而三小隊為一大隊,又成三大隊,另有一小隊隨侍主將身周,以備策應。

隊列分配已定,王北川又朗聲將簡單幾個方位暗號說出,便見三十盾牌兵倏忽一分,方形隊伍卻變成三個大圓,每一大圓都有三個小圓,互成犄角互為照應。

挺立城樓的徐慕白看著城下片刻便成的陣型,驚聲道:“天圓陣?”

封常清也點點頭,喃喃道:“的確是天圓陣。道家有雲,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這天圓陣看似簡單,實則玄奧無比,若能運用得法,數十精兵也能破掉千人圍攻。獨孤及果然是獨孤及,隻這簡單一個天圓陣,便不愧他當世兵家之榮譽。可惜……”

“進攻!”

封常清還待再說,陡聽城下一聲暴喝,王北川已經下令進攻。

而半裏之外,本來有一千敵軍的隊伍,卻隻有五百敵兵殺出。

想來對方看到這邊隻派出三十騎兵,因此臨時變陣,欲要先收拾掉這三十名不自量力的兵卒打打牙祭。

王北川雙斧揮動,錢守忠長刀狂舞,兩人兩騎分列天圓陣打頭的一圓左右,直如兩把利刃快速向敵陣插去。

眾兵身負堅盾手提長槍,揚鞭緊隨二將身後,旋風般席卷向茫茫敵陣。

在城樓上的李鈺等人看來,那一小撮隊伍,直如汪洋中的一葉扁舟,隨時都有被大浪吞沒的可能。

對麵五百敵兵打頭是一百銀鎧輕騎,而後是四百長槍步兵緊隨。

隻是十餘個呼吸的功夫,一片狂湧的海浪便撞上了那孤零零的扁舟。

烈烈日光下,百丈之外的曠野一時間塵土飛揚,殺聲陣陣。

封常清凝目遠望片刻,大手一拍城垛,大聲道:“趙將軍何在?”

“末將在!”

趙思哥年齡雖小,但心智卻比金堅,聞言踏步而出,威風凜凜,抱拳答喏。

封常清沉聲道:“著你領五十箭手,出城為王將軍壓陣。”

趙思哥陰沉的麵容不變,朗聲道:“得令!”

大手一揮,長弓背在身後,領著二十血影和三十鞏縣守軍,片刻出了城門,遠遠挺立一處高崗,凝目那已戰作一團的曠野。

而在城樓上,身著一身戎裝的阿史那月冷冷看著握弓跨在馬背的瘦下背影,握著腰間彎刀的纖纖玉手緊了緊,雙眸之中第一次閃過一絲異芒。

這一點細微變化,卻已落在徐慕白和李鈺眼裏。

在此危局下,二人還是忍不住對望一樣。

他們三人這個年齡才十六歲的四弟,心智卻比三十歲的成人還要堅韌成熟。

隻是因為過早遭遇了太多變故,才讓他失去了本該擁有的純真。

徐慕白、王北川和自己雖為他的大哥,在這一路逃亡的旅程中,卻始終沒能打開他的心扉。

若是長此以往,就連李鈺也說不清楚自己這個箭技驚人的四弟會不會另成一個魔頭。

畢竟他前世學過心理學,知道趙思哥現下的症狀極有可能走上心理扭曲、殺人如麻的道路。

如果那樣,他怎對得起九泉之下的趙老丈?又怎對得起這一聲結義哥哥的擔當?

而現在,自己這個四弟卻仿似對這阿史那月情根深種。

若是尋常良家女子,自己三人定會為他感到高興,

但是這阿史那月來曆蹊蹺,心性不定,又是一身狐媚妖嬈,倒著實讓李鈺三人為趙思哥捏了一把冷汗。

所以,他們隨時都在關注著阿史那月的一舉一動,隻要她做出一點對趙思哥不利的舉動,李鈺十分肯定,即便寬仁如他,也定會痛下殺手。

不過剛才看來,這阿史那月貌似對趙思哥的安危也有一定擔心。

如果真是那樣,對阿史那月對眾人而言,或許都是最好的結果。

心念電轉後,李鈺又將視線放向遠處,那裏,才是眾人關注的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