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棣王李琰

看著躺在棕褥上哼哼唧唧的徐慕白,李鈺轉了轉砂鍋大的兩隻拳頭,嘿嘿笑著滿意點頭,然後來到側躺在棕褥上的朱紅雪二女身前。

當時他們那隻筏子上共有四女兩男,而現在隻有朱紅雪和另一名女子在此,也就是說另有兩名女子已經在洛水之中丟了性命。

想到這兒,李鈺也不忍開口詢問,定定看著臉上蒼白如紙的朱紅雪,許久才道:“紅雪妹妹,這些個山賊有沒有把你們怎了?”

朱紅雪此時十分虛弱,聞言依舊鳳眼一瞪,冷冷譏誚道:“你當世人都像你和那人一般無恥?”

李鈺聞言尷尬一笑,不過細心的他察覺到朱紅雪並未以“淫賊”稱呼徐慕白,而是改用“那人”,此中變化,倒是值得尋味。

不過他還沒時間去想這些問題,因為眼前齊危正定定打量著自己。

他向齊危攤了攤手,繼而轉頭向朱紅雪附耳小聲問道:“那這些山賊是何身份?”

朱紅雪厭棄地歪歪頭,提高音量道:“這些山賊是什麼身份?你自己去問就知道了。”

李鈺見她故意提高音量,更覺在齊危麵前十分尷尬,但轉念一想她如此不用顧忌,說明她已知齊危眾人並非歹人。

這樣一想,雖然尷尬,但也心下寬鬆起來。

這時齊危見徐慕白和朱紅雪正是李鈺要找的朋友,臉上再也沒有之前的小心謹慎,雖聽他屢次小聲向朱紅雪打探,也不往心裏去,直接開口道:“原來徐壯士和朱姑娘果然是李小哥的朋友,如此,倒是我齊危多慮無禮了。”

說完,他恭敬地向李鈺行了一禮,然後轉頭向門外叫道:“來人!”

一名大漢聞聲快速踏進屋來,齊危小聲對他吩咐了幾句,那漢子便快速出了木屋。

李鈺用腳趾頭也知道,齊危這是叫人去接自己兩位兄弟上山來了。

既知這齊危眾人並非歹人,李鈺也不再那般小心謹慎,直截了當問道:“不知齊大哥和剛才那位將軍到底是何方高人?”

齊危雖早料到他會有此問,聞言依舊神色一凜,緩了緩才道:“還是讓將軍告訴李小哥吧。”

說著,向徐慕白和朱紅雪微微頷首行了一禮,邁步出了木屋,李鈺看了看除了因溺水太久而體質有些虛弱的三人,緊隨齊危而去。

來到正中木屋,瞎眼漢子依舊背身負手凝立在關公像下。

齊危進了木屋,躬身道:“李小哥所言不假,看來山下那少年也的確是趙氏後人。”

瞎眼漢子並不轉身,聞言長長鬆了一口氣,喃喃道:“趙氏有人,神箭門也就不曾絕技。盧飛雪啊盧飛雪,我定要將你生吞活剝!”

李鈺聽他話語之中對盧飛雪的恨意不下於自己,開口道:“不知將軍和這狗賊有何恩怨?”

瞎眼漢子這時才緩緩轉身,空洞的眼眶打量著李鈺,許久才道:“亂臣賊子,叛君弑主,你說,我李琰和這狗賊何仇何怨?”

聽到“李琰”二字,李鈺腦袋轟然一震,他難道是李隆基第四子、棣王李琰?

曆史雖對他著墨不多,但李鈺卻知道,這四皇子頗有領軍之才,年少時曾領太原牧、太原以北諸軍節度大使,天寶初年,還被任命為武威郡都督,經略節度河西、隴右等地。

正當他春風得意之時,卻遭奸人用巫術陷害,因而被李隆基猜疑疏遠,最後竟將他囚於鷹狗坊,以致最終憂憤而死。

沒想到這樣一位皇族貴胄,竟落得如此淒慘下場。

想到這段曆史,李鈺突然有另外一個疑惑,如果史料不差,李琰現在應該已經死了,為何會出現在此處?難道曆史並不準確?

來不及細想,為防引起其他懷疑,李鈺趕緊單膝跪地,朗聲道:“參見棣王殿下!”

李琰聽到李鈺這般說法,突然哈哈哈朗聲大笑:“世上哪裏還有棣王?!哪裏還有棣王?!若不是盧飛雪這狗賊還活在世上,我李琰怎會多苟活這幾年?”

李鈺雖不知盧飛雪到底幹了什麼,會讓李琰如此憤恨,但既然他與盧飛雪有不共戴天之仇,那便是自己的朋友。

見李琰如此,想到趙四狗和盧飛雪也有滅門之仇,不由朗聲表態道:“殿下放心,我李鈺眾兄弟與這狗賊也有不共戴天之仇,一定不會讓他在這世上苟活太久!”

李琰聞言,猙獰的麵容略略放鬆,緩了緩才平靜道:“原本我以為洛陽趙氏一脈已然斷絕,那神箭門絕技天下就隻有盧飛雪會了。如果是那樣,即便我再不瞑目,恐怕也隻有任他逍遙下去了。可現在趙氏一脈竟然還有後人,哈哈哈,真是天不絕我啊,天不絕我啊!哈哈哈……”

看李琰笑得全身發顫,一雙空洞眼眶急劇張縮,李鈺直覺有說不出的恐怖。

這種氣勢,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王者之氣?即便這李琰已是殘缺之軀,但全身散發的氣勢還是讓人望而生寒。

正在李鈺胡思亂想之際,屋外響起一陣雜亂聲音,卻是之前齊危吩咐的漢子將山下的王北川和趙四狗帶了上來。

二人都是兵刃在手,小心警惕著周圍動靜。想必那漢子下山帶他二人上來也費了一番周折,畢竟沒有自己親去,他們不懷疑自己被這些人製服了才怪。

轉念想到二人雖懷疑自己已身陷龍潭,但還是冒著生命危險提著兵刃上來一探究竟,不由心中感動。

這樣仗義的兄弟,不枉他結拜一場。

趙四狗眼尖,老遠就看到木屋中的李鈺,陰沉警惕的臉上顯出一絲愉悅,扯扯還在東張西望的王北川。

王北川順著他的視線往李鈺望來,見他安然無恙,急急踏步前來,一把摟著他的肩膀朗聲問道:“可見到大哥?”

李鈺輕輕點頭,然後簡單介紹了一番。

等李琰聽到程家軍戰斧隊全軍覆沒、隻剩了王北川這唯一一個致果校尉時,不由雙拳握得吱吱作響,憤憤道:“奸臣誤國!奸臣誤國啊!我煌煌大唐百餘年,竟讓幾個廟堂宵小弄成這樣!父皇,你怎生如此糊塗啊?!你怎生如此糊塗啊?!你怎生如此糊塗啊?!”

歎罷,李琰空洞的眼眶中竟淌出兩行血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