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渡河之法,眾人再無太大擔憂,便在這荒山野嶺中露宿一晚,隻等明日行至洛水邊上,渡河繼續東行。
天將破曉,眾人便早早起來,吃過隨身攜帶的醃製馬肉,又開始了急行軍。
路途雖然艱險,但好在眾人都是功力非凡之輩,對著東方一路奔行,剛至正午便到了洛水岸邊。
此處山高坡陡,洛水由北向南一路奔騰,寬達二十餘丈的水麵波濤洶湧,狠命撞擊著岸邊的山石。
眾人看著此等氣勢,頓覺心中生寒。在此等水勢下,即便有熟練的艄公駕駛舟子來往,也隨時有被洪水卷走的危險。
水明月麵無表情地觀察著四周情勢,隻見河流上下的地勢坡度都比較大,隻有眼前這處稍顯平緩。
如果實在要選擇一條渡河之處,也非此處莫屬。
打量過這洛水之險,眾人齊齊將目光投向水明月,因為大家都知道隻有她有渡河之法。
水明月凝神細思片刻,輕聲道:“請大家解下腰中勾索,並連成兩根三十丈長的繩索。”
眾女聞言,紛紛解下係在腰上的勾索,迅速地相互串聯起來。
水明月又望向李鈺和徐慕白二人,囑咐道:“煩請二位帶領二十姐妹去伐些粗壯的木頭,長不可過五尺,粗不可低於一人合抱,並將中間掏空。不必太多,十餘根便好。”
李鈺和徐慕白一聽,眼中閃過一絲亮光,這不就是要做個筏子麼?可是此處水勢如此凶猛,這筏子怎麼能夠橫渡過去?
水明月並沒有向他們多做解釋,轉身和眾女做那兩根長達三十餘丈的繩索。
李鈺和徐慕白雖然心中疑惑,但終歸沒有上前詢問,而是規規矩矩帶著二十姐妹,在那密林深處找符合要求的樹木砍伐起來。
樹木雖然粗壯,但一來人多,二來這陌刀不僅鋒利,而且長柄長刃,比那砍柴的彎刀還更有威力。
也不過一炷香工夫,眾人便砍了十餘根粗壯的木頭,隻是掏空裏麵的木屑花費了一些時間,但前後總共也不過半個時辰。
待眾人扛著被掏空的木頭來到岸邊,水明月指揮著眾女已經係好了兩根長達三十餘丈的繩索,還有五六根七八丈的細繩放在一邊。
見到眾人回來,水明月瞥眼看到那些木頭,臉上露出滿意神色,然後道:“請用這五六根短繩將這些木頭連成一排。”
這時李鈺確信無疑,水明月這是讓大家做了個筏子。
但看她胸有成竹的樣子,想到她乃洪州都督的掌上明珠,便不再懷疑她有渡河的本領。
這時水明月取下背上的柘木硬弓,再拔出箭壺中一根長大的倒鉤鐵箭,將那一根三十餘丈的繩索緊緊綁縛在箭尾。
拉弓,搭箭,瞄著河對岸的一棵蓬鬆古木奮力射去。
隻聽空中傳來響亮的破空之音,那根繩索便飛向二十餘丈外的那棵古木。
水明月用力扯了扯繩索,見沒有任何鬆動的跡象,臉上略略有些滿意。
如此這般,她循著第一根繩索射去的位置,又射去了第二根繩索。
李鈺看到她此般做法,心中已有些恍然,原來她是要用繩索固定這筏子的線路,以便它不會被這浩大的河水衝走。
但僅憑這兩支輕飄飄的羽箭,便能承載這筏子和眾人的力量麼?李鈺不由心中有些疑惑。
仿佛是在回答李鈺的疑問,水明月將兩根繩索的末端牢牢固定在河水此岸的一株大樹上,取下背上的陌刀,放下手上的硬弓。
略略吐納了一番,隻見她修長但略顯單薄的身形一縱,雙腳便輕飄飄地各踩在了一根繩索之上,此刻李鈺才明白,她這是要親自過去在河的兩岸搭起兩根繩索啊。
但這勾索看著有些纖細,也不知能不能承受水明月的重量。
一直不發一言的朱紅雪淡淡看著水明月的舉動,仿佛已經見怪不怪。
待在繩索上穩住身形,水明月再不猶豫,雙臂如飛燕展翅,蓮步輕移,身形便似一陣微風向對岸滑去。
其輕功之高妙,看得李鈺和徐慕白也不禁瞠目結舌。
幾個呼吸,她已來到對岸,在將兩根繩索牢牢固定在對岸那株古木之上,她便又身輕如燕地飄飛回來。此時眾人也將這塊木筏紮好。
水明月見一切準備停當,開口道:“待會將木筏用繩索連著鐵環扣在這兩根渡河繩上,一次便可以渡過十人,不過五六趟功夫,我們便能全部渡完。”
李鈺見到那繩索可以承受水明月的重量,想必也不差到哪裏,畢竟這是一千餘年前的唐朝,他相信假冒偽劣的黑心商人一定少之又少。
眾人此時已再無懷疑,三下五除二便將筏子的四角用繩索連著腕粗的鐵環扣在兩根渡河繩上。
水明月和九個姐妹身先士卒,示範著如何渡過河去。
李鈺一向機靈,又有領先千多年的意識,當水明月在河的兩岸搭起兩根繩索便已知道這渡河之法,因此也不如眾人全神貫注地觀察著河中形勢,而是環目欣賞著周邊難得的青山綠水。
畢竟在他的那個時代,這樣的青山綠水真敵得過金山銀山般珍貴。
正當他掃到身後的密林時,隻覺餘光之中有道黑影一晃而過,其行動之矯捷,比常人不知快了多少倍。
見到那黑影,李鈺心中一緊,不由眨眼定睛細看。可那密林之中空空如也,並無半點動靜,隻有一簇簇枝葉在微風中搖曳。
但李鈺心中再也沒有以前的平靜,隻覺無形中有一雙眼睛在時刻監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
這種預感,用他前世的話來說,便是第六感。
在他惴惴不安四處觀望時,渡河時間已經過了快有大半個時辰了,也隻剩下他和徐慕白、朱紅雪以及剩餘五六個姊妹沒有渡河。
而原本萬裏無雲的天空,突然烏雲密布,電閃雷鳴。六月的天,娃娃的臉,說變就變。
李鈺站在筏子上,忍不住抬頭望天,隻見稀稀落落地有碩大的玉珠子滴下,這情形,居然和自己剛剛穿越至此的情形頗為相似,隻是時間不同、地點不同、身邊的人也不同,更為重要的是,他的心境也不相同了。
他已經漸漸地拋開了初來時的無知與迷茫,消除了才來時的困惑和不安,而開始對生、對死、對親人朋友的離去有了新的體悟。
一顆碩大的雨珠子從空中落下,直直砸在他俊美的臉上。
“小心!”
正當他仰首望天準備享受即將到來的滂沱大雨時,隻聽岸邊一聲清脆的喊叫傳來。
待他睜開眼來時,隻見一道金光穿過顆顆雨珠子,向他的眉心射來。
金弓盧飛雪!
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