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青衫淚濕愁絕路
李師師走過去剝著那橙子,道君皇帝就在桌子邊止調弄著一隻笙,在屋角的香爐裏,一股股的香氣飄了出來,溢散在室內,李師師笑語嫣然的道:“官家怎地這個時候來了?一會外麵路滑了,怎麼好回去,不如……今夜就留在發奴家這裏吧?”
宋徽宗手裏的笙放下,似笑非笑的道:“朕若留下,不誤卿卿好事嗎?”
李師師把橙子剝好,在上麵撒了些許的鹽沫,然後端到宋徽宗麵前,道:“奴家有什麼好事?”
宋徽宗岔開話頭道:“對了,今夜那畫迷題怎麼樣了?”
李師師驚異的道:“我讓人把那三幅畫才送到宮中去了,怎麼官家沒有看到嗎?”
宋徽宗擺手道:“我出來的匆忙,並沒有看到。”
李師師笑道:“那官家可是少了一番樂子,不若師師給您說說吧?”
宋徽宗就為了這件事來得,自然道:“好,師師說來。”
李師師神彩飛揚的道:“陛下沒有看到,當真是太精彩了,這題一出,好多人都做不出來,但是官家事先讓人引入西樓的兩個卻開始作畫了,後來又有一個叫秦檜的書生站出來應題。”
扈成在床下眉頭一皺,心道:“這姓秦的漢奸,竟然在這裏?”
李師師接著道:“奴家等了一會,眼見就三個人,就讓他們開始考了,第一個交畫的士子叫聞煥章,他的畫作平庸,崇山峻嶺之中,一座古寺嵬峨,不過是僅能解題,第二個就是那秦檜了,他畫得是山花爛漫,略見山景,然後有一個寺廟的紅簷角就在畫下。”
道君皇帝點頭道:“那第一幅不過是看題應畫,質量如何就要看畫工了,不算新奇之作,第二幅倒是能有一個“藏”字之形,不過……更像是古寺藏深山,有些錯了題了,第三幅呢?”
李師師笑道:“官家猜猜?或者官家要做這幅畫,又當如何?”
道君皇帝回到宮中,處理完政事,聽李師師被繪得中的士子帶回她的十秀樓了,不由得生出一股酸氣來,於是幹脆袖了一顆橙找上門來捉奸了,試想那橙子都是秋末出產,冬日的時候到東京,算是新橙,這是春末,都快要罷圓了,哪裏來的得新橙啊。
隻是道君皇帝是個雅人,聽到書畫的事,就把別的先拋下了,這會被李師師描繪得竟然真的就開始構思起來了:“若是朕來做這幅畫……”宋徽宗想了一會,搖搖了頭,道:“朕一會竟然一點也想不出來了。”
李師師笑道:“這三個書生叫葉天壽,他聽完了題之後就開始布畫,他先畫了一條陰穀,然後有一條小溪,一個年邁的老和尚正在溪頭打水,而在那和尚的身後,是層層疊疊的大樹。”
李師師說到這裏,笑吟吟的看著道君皇帝,道君皇帝先是有些錯愕,但是腦海之中,一會的工夫就勾勒出一幅畫麵,仔細想想像,宋徽宗一掌擊在春台之上,叫道:“妙,真妙,妙絕啊!”
整幅畫上,沒有一處有寺,但正像俗話說得那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山裏無寺,那和尚又從哪裏來?而且打水不可能走出幾百裏去打,那和尚,就住在附近,這寺自然也藏在那層層疊疊的樹影之後了。
道君皇帝頓足道:“我晚來一步,就能看到那畫了。”
李師師慵懶的拿了一片橙子啃著,說道:“官家不知,這還不是最好玩的。”
道君皇帝越發有趣,道:“那這最好玩得是什麼?”
李師師道:“那葉天壽贏了,我便讓人把他叫到樓中,問他想要什麼獎勵誌,官家猜猜,那人要了什麼?”
道君皇帝就是為了這個來得,這會總算是到了戲肉了,於是湊到李師師的身邊道:“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李師師丟了那橙子走到道君皇帝的身邊,屈身為禮,道君隻道那士一陣子求了什麼事,讓李師師幫著辦,這些在他看來都是小事,於是道:“受卿請起,憑你應了什麼,朕都答應就是了。”
李師師也不起來,學著葉天壽那有些不正的官話說道:“回李行首,奴家的官人一心想見官家,若是李行首能推薦他見官家一麵,奴家這畫就算沒有白畫。”
道君皇帝先是驚愕,隨後張大了嘴巴叫道:“那人是個女……女的!”
李師師站起來咯咯直笑,道:“官家這回知道什麼最好玩了吧?她就是那個在樊樓替自己丈夫寫了一首梅花詞,讓自己丈夫入圍,然後她大概還不放心,又做了男裝來這裏給她丈夫護駕來了。”
道君皇帝不由得笑道:“好個奇女子!不過他那個丈夫不好,想來他在樓中那兩首詞也是他夫人做了與他的,這小子哄騙於人。”
李師師笑道:“師師倒覺得是一件雅事,所以就把她帶回來了,他且……若不是有她,師師怎麼吃得到官家的新橙啊。”
李師師的調笑,讓道君皇帝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又別有趣味,不由得在她的鼻子上點了一下,道:“你這個妖精!”兩個人正說話的工夫,就聽到外麵有人大聲叫道:“那是誰?”跟著飛步移空的聲音響起,過了一會有人輕叩窗格:“官家!臣下謹見,還請官家打開窗子。”
宋徽宗示意了李師師過去,把窗子打開,皇城領禦器械使楊戩飛身進來,向著道君皇帝一禮,然後道:“回官家,剛才我們在外麵看到了翰林周大人,他被人吊在了簷角,據他說,他是送李大家回來的,到了這裏之後,李大家就去接迎官家,然後他在窗前賞月的工夫就讓人給扯出去打暈了,臣懷疑打暈周翰林那人,就在李行首的房中,請官家同意,讓為臣找一找!”
李師師尖叫一聲,就躲到道君皇帝身後去了,反正周邦彥也說了,是她去被接駕的時候,周邦彥被襲的,那這裏就沒有他的事,隻要裝出一幅怕得樣子,讓道君皇帝保護她,滿足一下道君皇帝的英雄氣也就行了。
道君皇帝本也有幾分懼怕,但是看到李師師嬌弱的樣子,卻有鼓起了勇氣,叫道:“快找!”
這屋裏除了那張牙床的下麵,就沒有別的地方能藏人了,楊戩閃身過去,伏在地上,向著床下看去,但是床下空無一人,楊戩還有些不甘心,用自己的佩劍在床下劃了一下,仍然什麼都沒有,楊戩這才起身,道:“回官家,並沒有什麼人。”
道君皇上本來就宮中有事,本來隻是來這裏抓奸的,沒想到變成抓賊了,自然什麼興致都沒有了,於是一擺手道:“罷了,我們這就回宮吧!”隨後又向李師師道:“師師,朕今夜有事,改天再來與你一會!”說完在楊戩的保護下向外而去,李師師急忙跟著送出去。
屋裏的人都走沒了,扈成從床下鑽了出來,原來他剛才就在床板下麵用壁虎功,把自己吸起來,那拔步床底緣高大,床下的空間不小,但是能看到的地方不多,若是白天還不好蒙混過去,可是現在是晚上,扈成自然就輕易混過去了。
扈成爬起來聽聽腳步聲,知道他們才下樓,想想,就到桌前,拿過李師師桌子上的紙筆,揮筆而就,周邦彥的《少年遊》抄錄下來,然後又寫道:“罪民不當,避君未及,特此留題!”道君皇帝這會擔心自己,所以沒走,但是事後查起來,找到扈成還是不難的,扈成記得南宋人張端義在記這一段風流韻事的時候說過,道君皇帝知道周邦彥偷窺他嫖妓之後,大為惱火,下旨把周邦彥貶官,可是在聽李師師唱過這首《少年行》之後,立刻改了主意,把周邦彥又招回了翰林,所以扈成便賭這首祠還能保住他。
詞剛才一錄完,魂燈一顫一段信息傳入他的腦海:“趙楷清醒,由於他無法控製玉苻,形成兩個遺病,他在昏睡之中,重走了一遍大宋亡國之路,第二他將無條件的相信魂燈主人,同時生出帝王格。”
扈成眼前一亮,生出帝王格?那就是說他奪了趙桓,或者趙構的帝王身份了,若是大宋有一個知恥而後勇的皇上,那是不是那千年之辱,就能避過了?就算他不是秦皇漢武,唐宗宋祖,成吉思汗,這背後還有一個自己呢,這是一個完全聽自己安排的人啊。
想到這裏扈成開窗離去,也不去找答裏孛了,反正知道她沒有禍事也就行了,直接向著何楔而去。
不過一會的工夫,扈成就到何家,仍從老地方進去,敲開了宗澤的房門,就見老頭坐立不安的在屋裏轉著,看到扈成回來,一把將扈成給抓住,叫道:“你可算是回來了!”
扈成笑道:“宗叔父,您這是怎麼了?”
宗澤指了指裏室,道:“你自己看看去。”
扈成推門進去,才到門口就不站住了,一股衝天煞氣就在屋中,那趙楷坐在床上,身上還穿著那身血衣,對燈而立,看上去就像是從九幽之中,剛剛蘇醒的惡鬼一般。
扈成也嚇了一跳,但是他又不能不進去,輕輕的敲了敲門,道:“殿下!”
趙楷緩緩的轉過身來,那兩隻眼珠子還是紅的,看到扈成凝視半響,才道:“元韶,你來了!”
扈成小聲向宗澤道:“我先進去,若是三皇子叫你,你再進去。”宗澤無奈,隻得點頭,扈成幾步到了趙楷身邊,隨著他走近,趙楷身上的殺氣一點點的散去。
扈成走近之後,一眼看到趙楷身前的桌案上,一張白絹之上,用血寫著一首詩:
“昔居天上兮,珠宮玉闕,今居草莽兮,青衫淚濕……”
扈成才看了一半,就被趙楷給收起來了,但是扈成知道這詩的來曆,這是趙楷的妻子朱鳳英在金宮被金太宗奸辱的之後,寫得一首詩全詩的內容是:“昔居天上兮,珠宮玉闕,今居草莽兮,青衫淚濕。屈身辱誌兮,恨難雪,歸泉下兮,愁絕。”而她的堂姐宋欽宗的慎德妃合一曲為:“幼富貴兮綺羅裳,長入宮兮侍當陽。今委頓兮異鄉,命不辰兮誌不強。”
二人都思所作詩詞不樂君王,被發往浣衣院為軍妓,後來南宋強大,金國為了表示合好,這才把飽經屈辱的朱鳳英提出浣衣院,發往五羊城,而朱鳳英的身體早已經衰敗,受不住遼東的寒冷,就死在了去五羊城的路上。
而趙楷前世之中,也算是趙佶那些兒子裏,必較有才華的一個,他受不了亡的屈辱,被押解向北的時候,走到韓州,偶從金軍口中,知道了朱鳳英受辱,並讀到此詩之後,悲憤之下,咳血而死。
扈成幹咳一聲,道:“殿下……”他話音沒落,趙楷猛的轉過身來,雙手抓住了扈成,眼中閃過了恨火,緩緩跪下,叫道:“我知道,你一定是我們大宋老祖派下來,為我指路的!我……我求閣下,助我鏟除趙桓,登上皇位,黃抗金虜,就算不為我們趙家報仇,也為那千千萬萬的大宋百姓出那胸中一口惡氣!”
扈成急一伸手,把趙楷給扯了起來,道:“殿下,我既然來了,自然不能袖手旁觀,但是;如何成就大業,還要好好商議,這是其一,其二;大宋武備不興,隻要有了強大的武備,這才能保證我們把金虜擊破!”
趙楷點頭道:“我都聽你!”隨後又憂心忡忡的道:“元韶,我上輩子(他以為自己重生)爭儲失敗,就是因為手下沒有真正的人才,那梁師成、王黼之流個個見風使舵,這才讓我功敗垂成,而趙桓身邊有李綱等人輔佐,這才能讓他繼承大寶,現在離著那災難之年,已經沒有多長時間了,我該怎麼辦啊?”
扈成想了想道:“人才方麵我來為殿下想辦法,別人不敢說,那李綱我一定給殿下拉攏過來,另外我再送殿下十二個字;“先護己,後整軍,結外援,收內侍”隻要這四件事做好,別的都會很容易的。”
趙楷喃喃複述著扈成的話,扈成又道:“其實人才盡有,隻是殿下接觸的不多,比如說外麵那個來回轉圈的老頭,他就能幫殿下整軍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