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陳默要放了自己,趙春秋如蒙特赦連滾帶爬的跑了包房門口。將門拉開,立刻看到了站在門外偷聽的王奔。
趙春秋愣了一下,見王奔沒攔自己的意思,立刻奪門而出,消失在了走廊盡頭。
王奔見陳默正看著自己,頓時顯得有些尷尬,在看到地上的兩具屍體和陳默身上的血後,就顯得很詫異。明明說去上廁所,怎麼會跑到隔壁包房殺了人?
見陳默向他走了過來,王奔立刻把路讓開,小心的問道:“陳老大,這是……什麼情況?”
陳默不想和他做過多的解釋,說:“這件事和你沒關係,你也不用擔心,劉東升會來處理後事。”
王奔雖然在百江市黑道上名頭響亮,但在自己的場子裏發生命案,確實也很棘手。所以聽陳默說劉東升會來料理後事,不由長鬆了口氣,跟著陳默回到包房。王奔滿給陳默倒酒,陳默將酒一飲而盡,然後用手機發了兩條短信。
一條是給蘇雨發的:搞定!
另一條是給劉東升發的:清場!
把短信發完,陳默又到衛生間去洗了把臉,他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恨不得把鏡子砸碎。今天的事辦的很順利,可他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因為他隻猜中了結局,卻沒猜對過程。在他的預期中,邱明義和趙春秋應該是為了活命,合夥把宋思虎做掉。在殺手這行中,盡然還有如此肝膽相照的兄弟情義,實在超出他的意外。
回到包房沒對多,房門打開,劉東升走了進來,他先是對王奔點頭示意,然後說:“老板,現場已經處理了,跑的那位怎麼辦?”
“不用管他。你隻要把自己分內的事處理好就行。”他拍了拍王奔的肩膀,說:“今天就到這裏,我先走了。”
劉東升和王奔把陳默送出包房,在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裏後,王奔忍不住問:“老劉今天這是什麼情況?”
劉東升笑道:“這事你別問我,我也不知道。”
王奔有些不滿,說:“你不知道誰知道,不是你負責的清場嗎?”
劉東升歎了口氣,說:“王老大,看來你是真傻啊。”
說完劉東升邁步就走,王奔被他的話搞雲山霧罩,緊趕幾步拉住他,問:“老劉,你到底是什麼意思,把話說清楚。別他娘的說一半留一半。”
劉東升掙了幾下沒能擺脫王奔,說:“鬆手。”
“你今天必須把話說清楚。”
劉東升不禁皺起眉頭,說:“王奔,你……哎,行,那我就在說直白點。”
“你說。”
“以後隻要是和陳默沾邊的事,我送你一個字:聽話。”
在王奔愣神的功夫,劉東升將手胳膊抽了出去,快步離開。看著劉東升的背影,王奔愣了半晌,嘴裏念叨:“送我一個字?‘聽話’分明是兩個字嘛。劉東升是不是傻啦?”
劉東升快步離開了江龍娛樂城,上了汽車,立刻說:“開車。”
司機將車啟動,緩緩地開出了停車場,他靠坐在後排,用手不停的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越揉心裏越慌。之前劉東升跟陳默做事還是對付貪官或者黑道上的人,今天竟然讓他處理兩具屍體。處理屍體交給馬六和王奔去做豈不是更好?為什麼要偏偏找自己一個當警察的?
原因隻有一個,陳默是故意這麼做的,讓自己留下把柄,然後把他牢牢綁在陳默這條黑船上。用心之深遠,可謂令人心驚。
可偏偏劉東升又不能拒絕,不拒絕的原因不僅僅是擔心自己仕途受阻,主要還是陳默最近身上那股殺伐之氣,離著老遠都讓劉東升脊背發涼。
所以劉東升才向對王奔說的那樣,隻要是和陳默沾邊的事要“聽話”。表麵上看這是兩個字,其實卻是一個字:活。因為隻有聽話才能活。
近幾年百江市風起雲湧,萬事變化無常,先是新疆幫的楊軍,接著是李光頭,喪坤,長毛,他們的死無一例外都是因為不聽話。
接下來會是誰?無論是誰,劉東升可不想這件事輪到自己頭上。
相比於劉東升的忐忑不安,此時的陳默更多的是糾結。所以他沒有回家,而是直接到了一丈山別墅,他也想找一個可以稱得上朋友的人聊聊。
在陳默心裏,真正可以稱的上是朋友的人很少。猴子算一個,可惜他已經死了,趙括算一個,可現在杳無音訊,蕭寅隻能算是半個朋友,因為他們之間的關係完全建立在豆芽身上,如果沒有豆芽存在兩人之間肯定隻能活一個。
也就是說,因為戴小亞的死蕭寅一直都是恨自己的,隻是不想讓侄子沒有親爹,才把心中的恨埋在了心裏。
“你殺人了?”
蕭寅突然發話,打斷了陳默的思緒,他回過神來看了下衣服上的血跡,說:“是。”
“江東三傑?”
“對。死了兩個,放走了一個。”
“為什麼要放走?”
“下不去手。”
蕭寅臉上露出了少有的笑容,說:“你竟然還有下不去手的時候,這可不像是我了解的陳默。”
“在你心中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別人的看法都不重要,因為我們都不是為別人活。關鍵是你自己認為自己是什麼樣的人。”
陳默想了片刻,笑著說:“不算是好人。”
“好人也做壞事,壞人也會做好事,隻要有底線,壞人也壞不到哪裏去。好人做壞事如果沒底線反而更可怕。”
“你這是在誇我?”
“隻是在說實話。你大半夜特意來找我,不就是想聽我說實話嗎。”
陳默笑了笑,說:“來找你的確是想和你聊聊。”
“具體想聊什麼?”
“我感覺到了危險。”
“危險是源於自己想象,還是外界因素?”
“確切的說是來自內心。”
“內心?”蕭寅不解。
“對。我現在有種莫名的焦灼感。感覺做什麼事都不對。”
蕭寅沉吟了片刻,說:“這種事你隻能去深山老林中找的得道高僧給你指點迷津。我這輩子最擅長的就是刀法。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殺人。”
房門打開,老賈端著一盒點心走了進來。
陳默說:“我去找得道高僧,他們無非是說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類的話。”
“說的不對嗎?”
“我要是放下屠刀就能成佛,對那些一心向佛卻沒成佛的人豈不是不公平?”
“我對佛法沒研究。”
老賈將盤子放在桌子上,說:“陳先生,你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理解有誤。‘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是佛教的教訓,正像世俗所說‘浪子回頭金不換’的教訓一樣。不過,浪子回頭的可貴,是在能夠改邪歸正,改邪歸正之後,必須要積極地重建他的人生,才能達到‘回頭’的目的,才有‘金不換’的價值可言。因此,佛教所說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也隻是從正麵佛性上作的肯定,不是真的當下成就了無上正等佛的果位。所以佛又說‘一切眾生,皆有佛性’。大地眾生均有如來智慧德相,就是指的‘理即佛’。”
陳默抬頭,問:“你懂佛法?”
老賈臉上露出憨厚的笑容,說:“略懂一點,我平時沒事做,就喜歡看這方麵的書。陳先生你要興趣,我可以給你推薦幾本。”
陳默點頭,說:“可以。”
老賈笑笑,然後退出了房間。
等老賈走出房間把門關上,蕭寅說:“你的管家很有意思。”
陳默笑著說:“從我父親開始,他就在這裏操持。”
“這麼說,你並不了解他。”
“不了解。”
“既然不了解,你為什麼那麼信任他?這可不是你的行事風格。”蕭寅的意思是,陳默是個多疑的人,以他多疑的性格不應該如此信任老賈。
“我不是信任老賈,而是信任我父親。因為無論這棟別墅,還是別墅裏的人都是我父親留給我的。”
蕭寅點點頭,說:“也是。老子再壞也不會害自己的兒子。”頓了頓又問:“盜經你悟的怎麼樣了?”
“悟通了。”
蕭寅徒的一怔,同時也明白了陳默內心焦灼原因。他很想問問陳默悟通了什麼,可他對於《盜經》的理解僅僅是可以打開異界之門。
見蕭寅不說話,他說:“我雖然悟通了盜經,卻沒膽量去碰它。”
“為什麼?”
“簡單的說,會動一發而傷全身。一件事的改變,會引起一係列不可預期的連鎖反應。”
蕭寅最近也一直在考慮這件事,但無論會發生什麼不可預期的變化,都無法改變他要救活妹妹的心。
他盯著陳默,說:“你今天不是來和我聊天的,而是來告訴我,你因為害怕不想打開異界之門。”
“我的確是害怕打開異界之門,但我也是來和你聊天的。因為這件事我隻能對你說。”
蕭寅冷笑,說:“謝謝你看得起我。”
“不是我看得起你,而是我想來想去這件事隻能對你說。”
“我不管你在顧慮什麼,害怕什麼。你必須要救活我妹妹,不然我就毀了你最重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