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秀雯深有感觸地輕歎了一聲:“原來當記者的時候,真不覺得當官的有什麼。可是現在當了公務員,感覺就完全不一樣了!有些官場上的潛規則,我們必須得遵守,清高在官場是行不通的!”
“那是!”在官場浸淫多年,葉興盛對此深有體會:“事實上,不單單是官場,任何行業,清高都是很難生存下去的。”
“說是這麼說,可是,葉市長,我那當省城日報社編輯部主任的朋友,跟普通的職場女性不大一樣,她有點清高。等到了省城,你跟她打交道,可要注意一點!”
“有那麼嚴重嗎?”
“有的!我聽說,省城日報社曾經做過某個地方的一個負麵采訪報道,記者的采訪很紮實,證據確鑿。那個地方的一把手親自去找我那朋友,讓我那朋友撤稿。那一把手態度不是很好,被我那朋友給掃地出門。那一把手很不服氣,仗著在官場有很厲害的關係,揚言,一定會讓報社撤稿。最終的結果,你猜怎麼著?”
頓了頓,楚秀雯表情很嚴肅地說:“最終,我那朋友拒絕了所有的求情,還是把那篇稿子給發出來了!”
葉興盛聽得心裏發怵,前段時間,幸虧他想辦法,沒能讓那名省城日報社的記者做成采訪。否則的話,稿子采寫出來,遇到這麼個不講情麵的編輯部主任,那稿子還不得發出來?
而一旦稿子發出來,他和恩師胡佑福多少都會受到些影響。他自己受到影響還沒什麼,恩師胡佑福是他的官路領路人,也是他的後台,他可不希望胡佑福在省裏頭出什麼事。
楚秀雯那朋友名叫唐麗姿,畢業於京城某數一數二的名牌大學,專業就是新聞。大學的時候,唐麗姿在京城某知名媒體實習過。畢業後,在該媒體當了幾年記者,具有相當豐富的采寫能力。
因為家在湖山省,念著家裏年邁的父母,這才回到家鄉。憑借出色的簡曆,她很快應聘進省城日報社,僅僅當了兩年的首席記者,便被提拔為編輯部主任。
省城日報社跟其他那些晚報、都市報、早報、晨報有些很大的不同。那些晚報、都市報、早報、晨報,主要報道抓人眼球的新奇特新聞。
而省城日報社是黨報,主要刊發一些國家相關的政策理論、思想導向,還有一些權威的報道。
此外,兩者員工的身份和地位也不同。
省城日報社,所有的采編人員,全都是事業編製,由國家發放工資。他們的收入由工資和業績構成,工資是固定的事業編工資,業績主要看發稿量,發稿越多,收入越多。發稿多的記者,月收入有好幾萬。
其他的晚報、早報、晨報之類的擦邊人員,其收入隻靠發稿量,沒有事業編的工資,發稿越多,收入也越多。
正因如此,這類報社的采編人員差不多都是工作狂,拚命地采寫稿子。有些心術不正的記者,打起歪念,以做負麵報道威脅,敲詐勒索商家。這種事情,一旦被商家報警,記者將有牢獄之災。
不管什麼地方,什麼單位,其一二把手,最關注的都是黨報黨刊,這樣的刊物,一般情況下是沒有負麵報道出現的。
省城日報社作為全省最權威的黨報,自然也是省領導最關注的媒體,省領導一般情況下,每天都要閱讀這份報紙的。
要是在這份報紙上出現負麵報道,那絕對是非常嚴重的事情。弄不好,惹毛了省裏頭的大佬,一個交代下來,那可是要丟官的。
葉興盛深深地意識到其重要性,才千方百計阻止記者采訪天元水庫周邊的非法土地交易現象。也才親自到省城,要跟省城日報社的領導搞好關係。
正如楚秀雯所說,她那個當省城日報社編輯部主任的朋友唐麗姿,確實是個不好打交道的人。
楚秀雯給唐麗姿打電話約她出來吃飯,唐麗姿顯得很警惕,問楚秀雯是不是有什麼事兒?
楚秀雯跟唐唐麗姿隻是普通的好朋友,關係還不是特別好的那種,她不想撒謊,便實話告訴她,天元市副市長葉興盛想請她吃飯。
省城日報社每天都有哪些采訪安排,唐麗姿一清二楚。楚秀雯一提及天元市,她立即便立馬想到前段時間省城市報社曾經安排過一個有關天元市的新聞報道,她一下子就知道葉興盛找她的目的,便斷然拒絕。
楚秀雯說盡好話,唐麗姿態度依然很堅決,仍然不肯出來跟葉興盛吃飯。
按理,楚秀雯完全可以在天元市的時候就給唐麗姿打電話,把葉興盛想和她見麵的事告訴唐麗姿。她之所以親自和葉興盛來到省城找唐麗姿,目的就是表明對唐麗姿的尊重和敬重。
楚秀雯很是無奈,卻又有些惱火,她告訴唐麗姿,她和葉興盛已經來到省城,大老遠來一趟不容易,希望唐麗姿給個麵子。
唐麗姿仍然不答應見葉興盛,她說:“秀文,咱倆是好朋友。如果你隻是來找我吃飯,找我玩,我會很高興的,但是為了報道而來,請原諒我的無禮。我這個人,公是公,私是私。工作上的事兒和私人的事兒分得很開。你多說也沒用。”
楚秀雯氣得差點摔電話,她把唐麗姿的話轉述給葉興盛,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樣子。“葉市長,真不好意思!我沒能夠幫得上你的忙,害你白跑了一趟,真的對不起!”
葉興盛一點都不介意:“道什麼歉?這又不是你的錯,你能抽空陪我來一趟省城,我已經很感激!”
就在楚秀雯以為,葉興盛會打道回府的時候,葉興盛卻撥通了省城日報社新聞中心主任肖紅櫻的電話。
如果說楚秀雯和唐唐麗姿的關係隻是一般的話,那麼肖紅櫻是虎曉丹的表姐,她們倆是親戚關係,這種關係顯然要勝過楚秀雯和唐麗姿的關係。
早在葉興盛出發來省城之前,葉興盛就已經讓虎曉丹跟她的表姐肖紅櫻打過招呼。
肖紅櫻也是名牌大學畢業,而且工作經驗也相當豐富,能力也很高。不過,她的性格跟編輯部主任唐麗姿有些不一樣。
唐麗姿是那種比較古板和清高的人,而肖紅櫻比較熱情好客一些,尤其葉興盛是她表妹虎曉丹介紹的,她更不能夠怠慢。肖紅櫻愉快地接受了葉興盛的飯局邀請。
好不容易來一趟省城,葉興盛還想和編輯部主任唐麗姿也一塊兒吃個飯,便讓肖紅櫻幫忙約唐麗姿。
葉興盛以為,肖紅櫻估計也約不到唐麗姿,卻不料,唐麗姿竟然接受邀請了。
其實,唐麗姿拒絕了楚秀雯的約請之後,心裏是很愧疚的。如此拒絕,顯然會損害兩個人的關係。老實說,楚秀雯這個朋友對她很不錯,她真的不願失去這個好朋友。
此外,有關天元水庫非法土地交易的新聞報道,省城日報社派出去的記者已經查證過,天元水庫這邊並沒有存在嚴重的非法土地交易現象。也就是說,這件事已經過去,葉興盛來找她,其實不是為了讓她撤稿,而是為了跟她交朋友,她如此冷漠地拒絕好朋友,確實有點說不過去。
在接受了新聞中心主任肖紅櫻的邀請之後,唐麗姿立馬給楚秀雯打了個電話,就剛才的事向楚秀雯道歉,並表示,她答應接受葉興盛的飯局邀請。
楚秀雯高興壞了,拽著葉興盛的手,連聲說:“我還以為這事沒戲了呢,沒想到竟然還有轉機。”旋即,皺了皺眉頭:“葉市長,你都有關係了,幹嘛還拉上我?”
“我是有關係,但是我對這關係把握不是很大,所以,我得多想一個辦法,多做一手準備,是不是?好不容易來一趟省城,我可不想空手而歸!”
雖然成功約到省城日報社新聞中心主任肖紅櫻和編輯部主任唐麗姿,但是這個飯局進行得並不是很愉快。
原因不在肖紅櫻,而是在唐麗姿。
整個飯局,唐麗姿就好像是在應付似的,顯得不是很熱情。吃飯中規中矩,說話也中規中矩。
葉興盛想把氣氛搞得活躍一點,便了點兩瓶紅酒,他和楚秀雯跟唐麗姿喝酒的時候,唐麗姿總是一味地推辭,說什麼,她晚上還有工作要忙,不能夠喝太多的酒。
飯局結束,葉興盛找了個機會,委婉地問唐麗姿,天元水庫周邊非法土地交易現象的新聞報道是哪個領導下的指示?
唐麗姿一直警惕性很高,聽到葉興盛問這個問題,她更加警惕了,冷冷地反問道:“葉市長,好端端的,你幹嘛問這個問題呀?是哪個領導下的指示,這是我們報社內部的事情,這事好像跟葉市長您的工作沒多大關係吧?”
剛才,唐麗姿在飯局上的表現,早已讓葉興盛心裏憋了一股不愉快的心情。唐麗姿還如此防備,葉興盛更加不高興了。
不過,不管多麼不高興,葉興盛都不敢把內心的不滿情緒發泄出來。唐麗姿是省城日報社編輯部主任,他還得罪不起。
葉興盛強忍住心中的不快,微笑地告訴唐麗姿,他沒別的意思,隻是想知道哪個領導下的指示,然後找那領導吃頓飯,交個朋友。
唐麗姿告訴葉興盛,吃飯就免了,他們報社有報社的規定。隻要是報社決定做哪個新聞報道,別人都很難阻止。葉興盛需要做的,不是找報社的領導說關係,而是應該把自己的工作做好。隻要天元市把工作做好了,就不怕省城日報社上做任何新聞報道。
唐麗姿的態度如此堅決和冷漠,讓葉興盛覺得想要從唐麗姿身上找突破口,想要從唐麗姿嘴裏挖出,到底是哪個省領導給恩師胡佑福做的提醒,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好在他還有另外一條路,那便是,省城日報社新聞中心主任肖紅櫻。
在唐麗姿那裏碰壁之後,葉興盛單獨把肖紅櫻約出來,在一家咖啡廳見麵。
葉興盛說出他的目的,肖紅櫻立馬就說:“葉市長,我知道你這次來省城市報社的目的,你的忙我可以幫。不過,你必須答應先幫我的忙。”
肖紅櫻所說的幫忙,就是讓葉興盛幫她表妹夫王照龍拿下京海市政協主席的位置。
這件事兒,之前虎曉丹跟葉興盛說過,葉興盛已經答應幫忙。隻不過,肖紅櫻為人謹慎,在葉興盛還沒有幫虎曉丹的忙之前,她是不會輕易幫葉興盛的忙的。
直到葉興盛幫了虎曉丹的忙,幫虎曉丹丈夫王照龍由副轉正,當上京海市政協主席之後,省城日報社新聞中心主任肖紅櫻才幫葉興盛的忙。
從小肖紅櫻那裏,葉興盛得知,給他恩師胡佑福提醒的人正是省委常委、省委秘書長謝力豐。
葉興盛把這個消息告訴恩師胡佑福,很意外的是,胡佑福已經知道給他提醒的,正是省委常委、省委秘書長謝力豐。
葉興盛後來才知道,恩師胡佑福是從省城日報社黨委書記那裏得知的這個秘密。
在省城日報社安排記者到天元市做采訪後,副省長胡佑福立馬介入此事,他動用自己的關係,約省城日報社的黨委書記吃了頓飯。
省城市報社黨委書記跟前省委常委、常務副省長龍振國有過一段交情,兩人的關係很不錯。胡佑福這麼一打聽,立馬就知道,給他提醒的人,正是省委常委、省委秘書長謝力豐。
至於謝力豐為何給胡佑福提醒,那是因為符兆亭在作祟。
符兆亭一心想染指葉興盛權力範圍內的事情,在屢屢遭到葉興盛的狙擊之後,他對葉興盛充滿了仇恨。
為了將葉興盛這一顆眼中釘給拔掉,符兆亭不停地找謝力豐告狀,他又是給謝力豐送厚禮,又是在謝力豐麵前哭訴,說什麼,他在天元市處處受到葉興盛的壓製,根本沒有出頭之日。
謝力豐早就知道,葉興盛的後台是新調來的副省長胡佑福。不管怎麼說,他謝力豐可是省委常委,單單這一點就比胡佑福的權力要大。更何況,他在省裏的時間比胡佑福長,資曆比胡佑福老。胡佑福沒管好自己的手下葉興盛,讓葉興盛一而再再而三地跟他的徒子徒孫符兆亭作對,這讓他心裏很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