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葉興盛來到濱河度假村,第一件事應該是拜訪總經理羅玉香,唯有這樣才能顯示出對羅玉香的尊重。官場中有官職的人,是很在乎這個職位帶給他的尊嚴和榮耀感的。職位低的人,如果表現出對他\/她的不尊敬,他自然會不高興,往後想找他辦什麼事,那會很難。大概是因為這個原因,官場中才有那麼多巴結的人吧。
可能有的讀書人清高,覺得溜須拍馬屁很下作,不屑為之。但官場就是這樣,你不溜須拍馬屁,有的是溜須拍馬屁之人,而且這種人往往還混得不錯。
見羅玉香迎麵走來,葉興盛想躲起來,卻已經來不及了。羅玉香抬頭,兩個人的目光就相遇到了一起。身為濱河度假村總經理,羅玉香是正處級,而葉興盛目前是正科級,享受副處待遇,級別顯然比羅玉香低。
葉興盛趕緊微笑而熱情地跟羅玉香打招呼:“羅姐!”
往常羅玉香見到葉興盛,總是臉上掛著笑容的,而且態度非常好。這會兒,見到葉興盛,那雙丹鳳眼裏,微微地驚訝,臉上卻無半點笑容,說話的語氣,比白開水還要平淡:“小葉,是你呀,來濱河度假村,怎麼不提前給我打個電話?”
“羅姐,我這不怕打擾您嗎?而且,也沒什麼事,就是想來看看曉丹而已!”羅玉香那平淡的態度,讓葉興盛有一種世態炎涼的感覺。沒出事之前,羅玉香哪次見到他不都喜笑顏開?可是現在......
“曉丹已經調走了,你不知道嗎?”羅玉香驚訝地問道。
“剛剛知道!不過,她調到哪兒,我還不清楚呢,給她電話,她手機關機了!”
“她調到市圖書館了!前幾天才辦的手續。不是你幫她弄的調動手續嗎?”
“不是!”
“不是?”羅玉香困惑地看著葉興盛:“就我了解,她的朋友中,隻有你有這個能力了。”
“額......”葉興盛不想把虎曉丹和副市長王照龍交往的事兒告訴羅玉香,就說:“真不是我,具體是誰,我也不大清楚!”
要說,人在落難的時候,最渴望的莫過於得到別人的關心了,尤其渴望有職位的人的關心。羅玉香官職不低,而且跟胡佑福關係很好,葉興盛特別渴望羅玉香能跟他說幾句貼心話,譬如就他目前的處境,給他點建議什麼的。
可是,羅玉香絕口不提這事,這讓葉興盛感到心寒。不管怎麼說,他和羅玉香都是胡佑福那條“戰線”上的人,對自己人都這麼平淡,這個羅玉香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盡管心裏不滿,羅玉香官職好歹比他大,葉興盛不敢表露任何不快,找了個借口,匆匆告別離去。
虎曉丹調離濱河度假村,葉興盛暗暗為她感到高興。對虎曉丹來說,這是她個人人生的轉折點吧。圖書館和濱河度假村,都是事業編。調到圖書館,從待遇方麵看幾乎沒什麼變化,但是圖書館,在品位上,要比濱河度假村好。
王照龍有靠山,而且學曆高,仕途前景很看好,他要是再給虎曉丹弄個公務員身份然後再提拔當個小官,根本就不在話下。
仔細想想,人的際遇就是這麼奇特。不久之前,虎曉丹還是休閑中心的技師,一轉眼,她就端上了鐵飯碗,人生正一步步邁向輝煌。大概是虎曉丹吉人天相吧,這美女身上有一股高貴的氣質,跟普通的女孩不一樣!
市圖書館在市中心一條較為繁華的老街,是一幢五層高的小樓。小樓年代久遠,外表看上去較為陳舊。不過,大概是因為身處熱鬧街區的緣故,每天光顧市圖書館的人還不少。
葉興盛驅車到了市圖書館,就見大門口,人們進進出出。
身為京海市人,葉興盛最慚愧的莫過於從小到大,他都沒來過市圖書館。這並不是他不喜歡讀書,而是參加工作之後,天天都忙,除此之外,還要抽空談戀愛,看書對他來說,已經成了一件較為奢侈的事情。
把車停好,向門口的門衛打聽,門衛竟然不知道有虎曉丹這麼一個人。沒辦法,葉興盛隻好進入裏麵打聽,終於得知,虎曉丹現在是一名圖書管理員,在二樓上班。
在敲虎曉丹辦公室的門時,葉興盛心裏有點忐忑不安。就他對虎曉丹的了解,調動這麼重要的事兒,她應該及時告訴他的。至今,她都不給他電話,這是不是意味著什麼?
當裏頭傳來“請進”這熟悉的聲音,葉興盛心裏百感交集,和虎曉丹交往的情景一幕幕閃現在腦海裏。輕輕地推開門,這個大概二十多平米的辦公室裏,開著暖空調,暖融融的,虎曉丹正坐在電腦桌前操作電腦,背靠著窗,正對著門口。
她身穿花布上衣,深V的領口白嫩光滑,一頭烏黑的秀發披散在肩頭,好像從懸崖傾瀉下來的瀑布。
“曉丹......”葉興盛熱情洋溢地喊道,原本正要露出笑容的,突見虎曉丹板著臉,就再也笑不起來,張了張嘴巴,想說什麼,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這還是那個經常甜甜地喊他“葉大哥”、對他無比溫順的虎曉丹嗎?她那冷冷的目光,完全就像是看陌生人!
“葉先生,你怎麼來了?”虎曉丹停止點擊鼠標,把身子坐得很直,那高高在上的姿態,儼然大人物在跟小人物說話。
葉先生?葉興盛簡直懷疑自己聽錯了!先是非常驚訝,而後,心慢慢地變涼。“曉丹,你、你喊我什麼?”
“我喊你葉先生,難道你沒聽清楚?”虎曉丹的語氣還是很冰冷。
“不是!曉丹,你這是怎麼了?怎麼變了個人似的?”葉興盛百思不得其解,情急之下,快步走到辦公桌前,雙手按著桌麵,把頭湊過去,仿佛不認識虎曉丹似的,仔仔細細地看著她。
虎曉丹翻了翻白眼,起身走到門口,把門關上。她的步子邁得很沉穩,且自信,完全一個成功人士的形象,這跟她身上那股高貴的氣質倒是蠻搭配。
“葉興盛,你找我有什麼事嗎?”虎曉丹雙手抱胸,冷冷地看著葉興盛。
“曉丹,你為什麼變成這個樣子?你以前不是這樣的!”虎曉丹這個模樣,葉興盛哪裏有心情跟她提讓王照龍幫忙的事兒?
“葉興盛,本來,我打算找個恰當時間跟你談談咱倆的事兒,今兒既然你找上門來了,我就把話跟你說明白吧!”虎曉丹重新回到座位上,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以前,你是幫過我的忙沒錯,但是,我把女人最重要的東西都給了你。這已經完全能夠償還你對我的幫助,所以,我不欠你什麼。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來打擾我!”
“不,不是這樣的!”虎曉丹那冰冷的語氣,讓葉興盛捉急起來:“曉丹,當初,我幫你,完全是把你當好朋友看待,壓根就沒想過,要你回報我什麼。不管你以後有什麼樣的發展,前程似錦也好,窮途潦倒也罷,我都永遠把你當好朋友看待,我希望,你也是這樣。咱倆永遠都是好朋友,好嗎?”
“不可能的!”虎曉丹斬釘截鐵地說:“我和你不可能成為好朋友!”
“為什麼?”
“不為什麼!葉興盛,你我都是大人,人與人之間的交往,講究的是你情我願,既然我這邊不願和你做朋友,你何必苦苦糾纏?”這會兒,虎曉丹的目光非但冰冷,而且還有不屑!
這帶著羞辱意味的目光,把葉興盛給惹毛了:“虎曉丹,你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是不是知道我被市紀委調查了,所以,你才想方設法躲著我?”
虎曉丹下定決心和葉興盛斷絕來往的原因很多。那天在醫院,親眼目睹另外一美女對葉興盛含情脈脈,還跟她爭風吃醋,她就覺得,葉興盛是一個她把握不住的人。
當然,這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她有過一段很不光彩的曆史,也就是在老板張天揚的休閑會所當技師。葉興盛是她這段不光彩曆史的見證人。而今,副市長王照龍苦苦追求她,她也很喜歡王照龍。她就想徹底拋棄以往恥辱的一切,徹底跟以前告別,於是讓王照龍把她調到市圖書館。下一步,她的目標是公務員,然後是個小官。
對於未來,她充滿了希望,人生正一步步邁向輝煌。
葉興盛是最了解她的“底細”的人,她必須跟他斷了關係,否則,老這麼被葉興盛糾纏,她擔心總有一天會影響到她和王照龍的關係。而且,萬一將來,她當小官了,葉興盛和她反目成仇,抖出她的黑曆史,她的前途將受到影響。所以,她必須在她將來步入輝煌之前,和葉興盛斷得一幹二淨。
當從王照龍嘴裏聽說葉興盛被市紀委調查,虎曉丹就覺得,現在是時候和葉興盛斷了!
一直以來,和葉興盛交往,她都覺得低葉興盛一等。這種交往中的不平等,也是她下決心要和葉興盛斷絕關係的原因之一。
麵對葉興盛的質問,虎曉丹冷笑了一下,說:“這跟你被市紀委調查無關,不過,你如果非要認為有關係,那也未嚐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