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鯤鵬東拉西扯了一會兒,才慢慢地靠近主題:“兄弟,聽說胡書記馬上要出院了,有這麼一回事嗎?”葉興盛說:“是有這麼一回事!”
穆鯤鵬又問:“具體什麼時候出院,時間定下來了嗎?洪書記這邊想去接胡書記出院呢!”葉興盛說:“具體時間還沒確定呢,等確定了再告訴你吧。還有,待會兒,我會把洪書記的意思轉告給胡書記的!”
穆鯤鵬謝過葉興盛,然後說:“胡書記最近有忙工作不?他在工作中有沒有什麼指示?”
葉興盛就把胡佑福請來頂尖專家考察鴻運路的事兒如實告訴穆鯤鵬,這正是穆鯤鵬想知道的。穆鯤鵬見目的已經達到,又隨便聊了幾句就掛了電話。
葉興盛立馬給胡佑福打電話,把放風出去的情況以及穆鯤鵬來電打探消息的事兒告訴胡佑福。胡佑福不緊不慢地說:“很好!我估計,今晚有人可能會睡不著了!小葉,明天我要回單位參加常委會,到時候,你也要陪我參加!”
“書記,明天您要參加常委會?”葉興盛差點就尖叫起來。明天的常委會已經確定由市委副書記、市長洪玉剛主持,胡佑福還沒通知其他常委他要出院就突然出現在常委會,這是要搞突襲,還是給其他常委驚喜?
“嗯!”胡佑福說:“我的病隻是小毛病,可不能休養太久,不然的話,別人還以為我胡佑福是弱不禁風的窩囊廢呢!”
“秘書長知道您要參加常委會了嗎?需不需要通知其他常委?”這已經不是自己職責範圍內的事兒了,葉興盛卻還是忍不住問道。卻沒能從胡佑福嘴裏問到答案,胡佑福說:“這個,我會跟秘書長交代的!”
掛了胡佑福的電話,從天福酒店出來,葉興盛接到一個電話,對方自我介紹說,他是省委保密局的工作人員,有一份機密文件要他轉送給胡佑福。
葉興盛覺得這個電話很奇怪,一些國內發生的大事,組織會根據重要程度選擇相應的方式告訴省市主要領導。譬如,特別重要的大事,會派專人當麵告訴主要領導。次重要的事兒通過專線告知。普通重要的事兒可以通過文件、密函告知。
對方如果有特別重要的事,那應該是直接找到胡佑福並告訴他。有特別重要的文件,也是找到胡佑福當麵給他。對方為何讓他轉送?工作中似乎沒有這樣的規定,他也從來沒遇到過。
葉興盛問對方的身份,對方說:“你不必知道我是誰,這是規定!我就在市委市政府辦公大樓前,你現在馬上過來!”
葉興盛原先還以為遇到騙子了,一聽對方說在市委市政府辦公大樓,他就深信不疑了。騙子膽子再怎麼大,都不敢到那裏行騙。而且,外人進入市委市政府大院都是要登記身份證的。如果是騙子,連門都進不去!
對方那凝重的語氣,讓葉興盛感覺到,組織上可能有特別重要的事兒要找胡佑福。他心裏著急,就把車開得飛快,風馳電掣般往單位趕。
半路上,葉興盛還給胡佑福打了個電話。不巧的是,胡佑福的手機處於關機狀態。葉興盛本來還想給秘書長黃立業打電話,向他彙報這事,可是剛才那人強調過,不許隨便跟任何人反應此事。葉興盛就忍住沒打,他打算先見見這個人再說!
十幾分鍾後,葉興盛心急火燎趕回單位。從車上下來,他用手機跟那人聯係上,對方是一名三十多歲的男子,看上去很精幹的樣子,他自我介紹說,姓王,名叫王威平。
王威平指著不遠處的一輛黑色豐田越野車,說:“葉秘書,我的車在那兒,咱們到我的車上聊一會兒吧!”
葉興盛跟隨王威平到了越野車旁,拉開車門才發現,車上還坐著兩名身穿便服的年輕男子,他們倆的目光掠掠,好像盯著獵物的猛獸,葉興盛感覺不妙,尋思著要不要下車。那兩名男子突然出手了,其中一人雙手抓著葉興盛的手,將他拽到車上,另外一人將他死死按住,摸出一副手銬,哢嚓一聲,將葉興盛給銬住。
“我們是省紀委的!”銬住葉興盛的那人說。
從上車到被銬,也隻不過短短幾分鍾時間。葉興盛有種在夢中的感覺,都還沒明白過來到底怎麼回事,怎麼就被抓了?“你們、你們憑什麼銬我?”
葉興盛有點懷疑,自己前兩次暗訪被警察銬上手銬給他帶來的噩運,該不會是他收了大老板張天揚送的車子和趙廣軍送的家具被人檢舉了吧?真是這樣,他別提有多倒黴。才剛當上市委書記秘書就被人給拽下來,他的仕途生命難道就這麼短暫?早知道這樣,當初他就不該收張天揚和趙廣軍的好處。
可是不對啊,他是收了張天揚和趙廣軍的好處沒錯,但他可是給他們倆都打了借條的。真要是追究起來,他應該算不上受賄才是。
“葉處長,請你冷靜一點,跟我們走一趟!”那個名叫王威平的男子說。
“你們要帶我去哪裏?”葉興盛深呼吸了一下,冷靜了許多。既然自己沒犯事,就不必要慌張,跟這種專門抓人的人打交道,緊張隻會更加引起他們的懷疑。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王威平說。
“你們口口聲聲說,你們是省紀委的,那麼,你們的工作證呢?沒有工作證,我是不會跟你們走的!”冷靜下來之後,葉興盛理智了許多。不管是公安還是紀委,抓人都必須有證件,不然的話,那就是非法拘禁,那可是犯法的。這麼點常識,葉興盛還是知道的。
那個名叫王威平的男子從兜裏摸出一張工作證給葉興盛看。這張跟普通工作證沒兩樣的證件上寫明,對方是省紀委第一紀檢監察室的主任。
省紀委第一紀檢監察室主要負責查處省各個部門主要領導的瀆職、貪腐等,他是市委書記秘書,官沒那麼大,就算他有貪汙受賄,完全還不應該驚動到省紀委,光市紀委查處就夠了。省紀委派第一紀檢監察室的負責人來調查他,這未免有點過了吧?!
“王主任,您沒弄錯吧?我又沒犯什麼錯,省紀委至於派您來調查我?”葉興盛看完證件,把目光轉向王威平。從這幾個人那熟練的動作可以判斷,他們並不是騙子,而且也沒有抓錯人。
可是,捫心自問,他還沒有犯下驚動到省紀委的大案,省紀委憑什麼調查他這個小人物?就算他收張天揚的小車和趙廣軍的家具構成受賄,那也才多少錢?至於驚動到省紀委嗎?
“我們沒弄錯,我們調查的就是你,葉興盛同誌,請您冷靜一下,待會兒你就明白了!”王威平臉色很平靜,甚至還掛著微笑。
王威平說的倒是很輕鬆,葉興盛卻如何能平靜?自從給胡佑福當秘書以來,他工作勤勤懇懇,一絲不苟,付出了多少辛勤的勞動,流了多少汗水。可是,到頭來,他非但沒取得什麼榮耀,得到什麼好處,反而被人調查。如果像他這樣的官員被查處,那麼,他將對官場徹底失望,官場不值得他去奮鬥終生了。
“王主任,我可以打個電話嗎?”沉默了一會兒,葉興盛說。
“不可以!”王威平說。
“我是打給胡書記的!”葉興盛解釋道。
“那更不可以!”王威平語氣十分堅決地說。
十幾分鍾後,葉興盛被帶到一家酒店的客房。這個原本住人的客房,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改成了臨時審訊室。王威平坐在一張桌子前,目光十分威嚴地直逼著坐在他對麵的葉興盛。
客房唯一的一扇窗,被厚厚的窗簾給遮擋住,一絲光線都投射不進來。頂上那盞燈很昏暗,這使得客房顯得有點陰森,很有在審訊室的氣氛。
“葉興盛,你給省紀委撥打過電話,檢舉胡佑福同誌借住院大肆收禮,有這麼一回事嗎?”王威平問道。不說他這冰冷的語氣,光他那嚴肅的表情就能讓人心裏發毛,給人增加心理壓力。
“沒錯,是的!”葉興盛不假思索地說。那個檢舉電話還是胡佑福讓他撥打的,說是為了保護他。既然省紀委已經把他的檢舉電話記錄下來,他沒必要否認。
與此同時,一聽到王威平提到胡佑福,葉興盛的心就稍微寬了寬,王威平應該是衝著胡佑福而來的。可也不對啊,他是檢舉者,王威平要是衝著胡佑福而來,那應該對他這個檢舉者給予應有的禮遇才對,他們幹嗎要把他銬起來?
“胡佑福同誌收禮,你是現在現場,還是聽別人說的?”王威平又問。
葉興盛心想,胡佑福既然都讓他撥打電話檢舉他了,自然不怕別人的調查,他如實說出事情的經過應該不會給胡佑福帶去麻煩。相反地,他要是隱瞞了什麼,或者撒謊了,省紀委的人估計反而更加懷疑胡佑福真的借住院大肆貪腐。他自己估計也會被省紀委的人徹查。這要是查出,他收了張天揚的車子和趙廣軍的家具可就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