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單單是橘子園的那塊土地,丁文華是一點都不害怕的,他有足夠的證據證明,那塊土地是他經商的姐姐贈送給他的。也正是因為這種自信,急於脫身,他才願意和霍正恩等人來到橘子園。
可是,等打開門,被市紀委的工作人員押送到那兩個高大的墳墓前,丁文華才意識到上當受騙了。見霍正恩把地下室的門打開,丁文華的心涼透了,明明天上有太陽,他卻覺得天空比黑夜還要黑。就地下那一堆贓物,這麼確鑿的證據,落入市紀委手裏,洪玉剛就是想幫他,估計都有心無力!
瞥了一眼那個黑乎乎的洞口,丁文華突然裝瘋賣傻起來,一會兒大唱著紅歌《紅太陽》,一會兒使勁地扭著屁股,跳起大神舞。那畸形的身材,扭動起來醜態百出,惹得個別工作人員抿嘴想笑,卻又不敢笑。
等洞口完全打開,市紀委工作人員將丁文華押進洞裏,再進入洞裏那個藏匿贓物的地下室。那些已經被市紀委封上封條的贓物,完好無損,靜靜地放在原來的位置。
“丁文華,據我們調查,橘子園這塊土地是登記在你的名下的。這些財物,也是你藏匿的,你老實告訴我,這些財物是從哪裏來的?都是些什麼人給你送的?”霍正恩站在丁文華麵前,腰杆挺直,如一座山般,給人威嚴感。
卻見丁文華甩了一下頭,右手朝霍正恩抓過去:“我是大羅神仙,我要收了你們這些妖孽!”
手還沒觸到,就被兩名市紀委工作人員給拽開。
“嗨,我是齊天大聖,我要拿如意金箍棒打死你們這堆妖怪!”丁文華大吼一聲,猛地一下,將右手抽出來從頭上摘下一根頭發,放在嘴邊吹了吹,一拳朝旁邊的市紀委工作人員打過去。
那名工作人員躲閃的瞬間,丁文華一轉頭,朝另一名負責羈押他的市紀委工作人員張口咬去。那森森白牙把那名市紀委工作人員嚇得不由得鬆開了手。
丁文華見狀,撒腿朝外麵衝去。快到門口,突然聽到背後傳來霍正恩冷冷的聲音:“丁文華,你別跑了,沒用的,洞口有人把守,你跑不出去的!”
丁文華充耳不聞,一路狂奔就來到了階梯前。他咚咚咚踩著階梯,要爬出去。快爬到洞口,抬頭一看,果不其然,外麵兩名市紀委工作人員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丁文華知道自己逃不出去,突然生出一個計謀來。他轉身咚咚咚,跑下階梯,一頭朝牆壁撞過去。這一撞,不是很用力。隻要撞到牆壁,頭肯定破,肯定流血,但生命不會有大礙。
隻要他受傷,市紀委工作人員就不會立馬對他輪番審問,而是把他送到醫院,他便可以拖延時間,等待洪玉剛的“救援”。而且,在醫院接受治療的時候,他還可以想辦法逃走。
這個想法固然好,可是就在他腦袋即將撞到牆壁的時候,一個影子閃過來,揪住他的後背,將他拽住。他沒撞到牆壁,回頭一看,是葉興盛,一股熊熊怒火瞬間燃起。
自己被抓,準是葉興盛這廝搞的鬼。必定是葉興盛知道他侵犯淩蓉蓉後,舉報給市紀委,市紀委暗中跟蹤他,才查到貪汙受賄的證據。強上淩蓉蓉不成,反倒還被查出經濟問題,這個葉興盛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葉興盛,你個混蛋,老子要殺了你!”一轉身,丁文華雙手如熊掌,搭在葉興盛肩膀上,張嘴朝葉興盛喉嚨咬去。
這廝瘋了!
葉興盛腦袋一偏,躲過丁文華的利齒,丁文華滿肚子的怒火急需宣泄,一嘴咬空,轉頭又再次咬過來。葉興盛被按著雙肩,一時竟無法躲開。眼看那兩排尖尖白牙即將咬到,葉興盛伸手頂住丁文華腦袋,愣是不讓他咬到。
市紀委的工作人員撲過來,將丁文華給拉開。
雙規注意事項之一就是不讓被雙規的官員自殺,為此要采取許多措施,比如,不讓貪官接觸利器等。就丁文華剛才那橫衝直撞的勁頭,要不是葉興盛及時阻止,他一頭撞死並非沒有可能。
霍正恩大怒,將市紀委的幾名工作人員訓斥了一頓,並命令給丁文華上了手銬。
又審問了一會兒,丁文華像剛才那樣,裝瘋賣傻,根本不配合霍正恩。實在沒辦法,霍正恩隻好派人將丁文華帶走,回到東文區那家臨時租來的小賓館。
這家小賓館在被租下來後,市紀委工作人員在陪護室、辦公室、談話室、過道以及衛生間等有安全隱患的地方加裝了防護欄;電源線路一律實行暗裝,不能裸露在外;衛生間的門已經去除反鎖條件,衛生間各懸掛點也已被消除,目的是防止丁文華上吊。
丁文華被帶到這家賓館後,有九個人分早、中、晚三班24小時全程陪護,夜間陪護不能睡覺。
就在丁文華被關押到這家賓館的第二天,針對丁文華貪腐問題的專案組已經成立,這個由區紀委、市紀委、檢察院等多個部門組成的專案組,開始輪流對丁文華進行審問。
一時間,西文區常務副區長被查的消息滿天飛,西文區政府,在丁文華的辦公室被市紀委的人調查後,更加甚囂塵上。
非但西文區委區政府,就是京海市權力中心,市委辦公廳和市政府,人們都在議論這件事。人們說得最多的一個詞是,開火了!不用說都知道,所謂的開火,是指胡佑福和洪玉剛的“戰爭”打響了。
幾乎市委辦公廳和市政府的老員工都知道,丁文華是洪玉剛的“馬仔”。洪玉剛是市委二號人物,除了市委一號人物胡佑福,誰敢動丁文華?
這天早上,葉興盛正在自己辦公室裏翻看材料,他突然接到市委常委、市公安局局長、政法委副書記鄧自強的電話,問他,胡佑福是否在辦公室?他待會兒有沒有空?他想去見見胡佑福。
那時,葉興盛剛從胡佑福辦公室出來沒多久。前幾天剛去西文區調研,最近幾天,胡佑福沒有什麼重要的工作安排。就說:“胡書記在辦公室,我這就去跟鄧局長您彙報!”
葉興盛來到胡佑福辦公室,見胡佑福正在翻看三十六計,心裏就琢磨著,胡佑福是不是遇到什麼困難,想不出好的辦法?就他那麼好使的腦子,難住的他,絕對不是普通難題!
“胡書記,鄧局長想向您彙報工作!您待會兒有空嗎?”
胡佑福放下三十六計,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咧嘴微微地笑了笑,看不出這笑容是冷笑還是訕笑。“該來的時候不來,不該來的時候,反倒來了!請他過來吧!”
葉興盛彙報給鄧自強沒多久,就見鄧自強闊步走進來。
以前,鄧自強來給胡佑福彙報過好幾次工作,每次都是麵帶笑容樂嗬嗬的樣子,可是,對胡佑福交代的事兒,從來都是虛與委蛇,從來沒有認真執行過。
那幾次來彙報工作,胡佑福總是交代葉興盛給鄧自強泡他愛喝的大X牌普洱茶。剛才掛了電話之後,胡佑福有意無意地說:“小葉,我的茶葉是不是快沒了?要是快沒了,這會兒趕去賣茶葉也來不及,就隻好委屈一下客人喝白開水了!”
事實上,胡佑福辦公室裏從來沒缺過胡佑福的茶葉。每次茶葉快要用完的時候,葉興盛就會及時提醒廳務處那邊給胡佑福采購。那個木製的櫃子裏還有一大餅普洱茶茶葉。
胡佑福這句看似很隨意的話,其實裏麵是蘊含有意義的,葉興盛跟隨胡佑福多日,已經聽明白。等鄧自強來到,他給鄧自強端上的不是茶葉,而是一杯白開水。
鄧自強不是傻子,之前見胡佑福喝到的都是普洱茶,今天,看看自己杯子裏的白開水,再看看對麵胡佑福茶杯裏那誘人的茶色,他心就咯噔一下,頓時意識到了什麼,心裏隱隱地不安。
不過,這種不安的感覺並沒有持續太久!朝中有人,鄧自強諒胡佑福不敢把他怎麼樣。
鄧自強之所以對胡佑福敷衍,不向胡佑福投誠,是因為,他欠洪玉剛一個人情。三年前,京海市發生了一起情節很惡劣的刑事案件。當時,案件材料已經被媒體獲知,好幾家嗅覺靈敏的記者還采寫了長篇報道。
這些報道要是刊登或播放出來,影響將非常不好,到時候,他這個公安局局長估計會被追責,嚴重的話,官職不保。非常關鍵的時刻,洪玉剛動用自己的關係,讓京海市所有的媒體,都對那起刑事案件緘口。
烏紗帽因為洪玉剛的出手而保住,鄧自強就成了洪玉剛的座上賓,兩人有了交情。
胡佑福就任京海市市委書記,和洪玉剛意見不和。聽說胡佑福來頭不小,鄧自強雖是洪玉剛的人,但為了自己利益考慮,他自然不敢公開跟胡佑福作對,於是隻好采取這種虛與委蛇的態度,表麵上非常“聽話”,實際上老是敷衍胡佑福。
葉興盛隻是秘書,他肯定沒膽給他倒白開水,這必定是胡佑福的意思。也許,胡佑福是想告訴他,兩人的關係比白開水還平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