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一對

正風肅紀小組,是近年來各級黨委政府為了落實黨風廉政建設有關規定而組建的工作小組。這個小組的主要職能,就是接受舉報、突擊檢查、維護黨紀。其實,各地市每年搞的檢查也不多,一年也就一兩次,搞多了各地各部門都會有意見,主抓的紀檢部門也吃不消。

上半年的一次突擊檢查是在四月份,什麼都沒查出來,也沒有一個領導幹部受到查處。當然,這是因為事前有人透露風聲出去了,大家都好好在家呆著呢。這種情況,後來紀委的領導知道了,對正風肅紀工作組進行了嚴厲的批評,強調絕對不能再發生這樣的事情。

除了集中行動的突擊檢查之外,平時的時候正風肅紀小組的信息來源,主要是靠舉報。正風肅紀的工作原則就是:對實名舉報有案必查、有查必果、有果必複。但是,這將近半年以來,工作小組幾乎沒有接收到實名舉報。

但是,這次他們卻接收到了一起實名舉報,舉報人自稱是“牛達”,目前正在君逸度假酒當中。正風肅紀的三名工作人員,一下子就激動了起來。

其中一名叫於遊,三十四歲,在紀委幹了六年了,還是一個科員,現在又被分到了正風肅紀這種得罪人的工作組,心情很是不好,慢慢地做事為人也有些偏激了起來。

接到電話的就是他,立刻就對值班副組長盧輝說:“盧組長,我們現在就殺過去,抓個現行,進行通報。”

雖然工作組是有“舉報必查”的原則,但是盧輝還是有些猶豫:“這個人雖然是實名舉報,但是我們目前還沒核實身份呢!你說這樣衝過去,一定能逮到人嗎?”

於遊慫恿道:“當然能夠逮到了!盧組長,也許你不知道,上麵出台規定以來,我們紀檢機關是以身作則,不再吃吃喝喝了,人家也不敢叫我們吃喝了。但是,我告訴你,整個市裏除了我們自己守了規矩,其他部門和幹部,都是該吃吃、該喝喝,日子照樣過得很滋潤呢!”

所以,於遊的結論就是:“是我們紀檢機關把自己搞死了,其他單位根本不鳥我們!”

值班組的第三個成員老馬,卻勸道:“於遊同誌,現在無非就是接到了一個舉報而已,你不用這麼激動,以偏概全,一古腦兒把肚子裏的酸水都倒出來吧。”老馬上了年紀,機關裏的事看得多了,對吃喝這種東西也不是特別感興趣,所以不想來事,他說:“我覺得,還是按照程序來。我們接到舉報之後,就應該向彙報。”

於遊聽了之後,就強烈反對:“老馬,等向組長彙報,組長又向領導彙報,這一圈走下來,湯也冷飯也冷了,人家早就吃飽喝足,該去哪去哪了,還等我們去抓啊!我們正風肅紀工作小組,本來就有突擊檢查的職能,怕什麼?如果沒有查到,回來就是!”

副組長盧輝有些定不下來。這時候,於遊又慫恿道:“盧副組長,你在副科崗位上也呆了這麼多年了。如果不弄出點成績來,就別想升職了。這你懂得,向你這樣在紀委沒有關係的人,可不多啊!”

盧輝被於遊這話一刺激,也就來勁了:“走,於遊,我們今天去抓一條大魚來!”然後又對老馬說,“老馬,其他事情你不用做,就負責錄像就行,你年紀大了,衝在前麵的事情,讓我們去做吧!”

老馬也沒有辦法,隻好跟著盧輝、於遊上了一輛突擊檢查專用車,向著君逸溫泉度假酒店進發了。

梁健、朱懷遇、小焦,在女服務員的帶領下,進入了一個包間之中。服務員讓在了一邊,輕聲道:“各位客人請進。”

梁健迎麵瞧見,一名漂亮清絕的女子,從窗下的白皮沙發中站了起來。這名女子身穿淡藍色的連衣裙,手邊是一個藍色的女士包,麵容雅靜、身材絕佳、臉上淡淡的笑容讓人非常舒服。這女子就是蔚藍。

梁健瞧見她時,一下子仿佛回到了二十七八歲的時候,他心中條件反射一般的感歎:蔚藍怎麼好像一點都沒有變!

因為有其他人在場,梁健立刻收起了心頭的感歎,臉上大方地笑著,上前與蔚藍握手:“好久不見了。”

蔚藍也沒有退縮,與梁健的手,雙手相握。沒有故意的緊握,也沒有故意的放鬆,不緊不鬆,但是體溫卻毫無阻礙地傳遞給了對方,兩人的心中都不由得一顫。感受到了這一點,兩人才鬆開了對方的手。

蔚藍的臉上已經多了一份紅暈。但是,她趕忙嘴角一挑,狡黠地一笑說:“是啊,梁省長,真的是好久不見了。這一個不見,恐怕也有六七年了吧!”

隻要是在旁邊的人,都聽出了蔚藍語氣之中的一絲埋怨,但是並不明顯,而是淡到了最淡。朱懷遇立刻說:“朋友之交淡如水,雖然不見,一直想念。所以,這次梁省長回到鏡州,其他人都不讓叫,就讓我叫了你。”

蔚藍笑看了朱懷遇一眼說道:“我看,恐怕是你叫我的吧。”

真是被蔚藍一下子猜中了。但是朱懷遇抵死不認,笑著說:“我可想不到你,我隻想到了小焦!”小焦聽了朱懷遇這麼說,臉上也是一紅,但是她也不跟朱懷遇計較,就說:“蔚書記,真的是梁省長記得你的。剛才我們本來說要先吃了,梁省長說一定要等你來。還有,剛才梁省長一直在問你的情況呢。”

蔚藍畢竟是女子,聽了這些話,就朝梁健看了一眼,說道:“看來,梁省長還是記得革命友誼的。”

梁健聽後,隻是一笑。這個蔚藍真的是沒有變!以前,性格之中就有一種柔中帶剛的因素在,現在依然存在。她似乎不太管你領導有多大,該說的話,她還是會說,而不是像其他的女領導幹部一樣,在上級男領導麵前就徹底屈服了,逆來順受。

蔚藍的這種性格,也許會讓她在官場上吃虧。但是,梁健卻非常喜歡這種性格。他說:“我們坐下來吧,肚子都有些餓了。”

蔚藍這時候已經諒解梁健了,就主動坐在了梁健的邊上。一個不大、卻寬鬆的包廂之中,朱懷遇坐在做東的位置,梁健坐在他左邊,蔚藍又坐在他的左邊,小焦就坐在朱懷遇的右手邊。服務員給倒上了紅酒。

朱懷遇說:“我們第一杯喝一半吧!”

蔚藍卻說道:“老朱,這麼一段時間不見,沒想到你喝酒的作風也不行了!你喝一半,我要敬一敬梁省長,我都喝了。”

大家都微微地有些驚訝,蔚藍竟然要求把酒都喝了!也許是她來時就有一醉方休的打算,或許她工作壓力很大。

但是,朱懷遇卻求之不得,笑著說:“我本來是照顧你們兩位美女。既然蔚書記要求全喝了,我們當然沒有意見了!我重新說一遍,來,第一杯我們都幹了!”

梁健好久沒有這麼放開喝酒了。到了高層之後,他在喝酒方麵,還是能夠控製自己的。喝酒的方式也要與自己的身份匹配才行啊。酒這東西,在機關裏是敲門磚,但是到了一定的位置之後,就不能隨便亂喝。亂喝的人,在高層的位置上,肯定呆不長。

但是,回到了鏡州之後,就不一樣了。今天這裏可以說沒有外人,都是值得信任的故友。他也想起,自己的秘書牛達對自己說過,讓他放心敘舊好了,其他的事情,牛達會去處理好的。

所以,今天梁健就可以稍稍放開了喝。

第一杯酒就幹了。

兩位美女的臉上都泛起了紅暈,梁健和朱懷遇的腦袋裏,卻興奮了起來。

“我們先吃點菜,墊一墊肚子吧!”朱懷遇讓服務員給每個人先舀了海鮮濃湯。大家一邊喝湯,一邊聊著。

梁健還是很關心城市內澇的事情,就問蔚藍:“你們街道的積水,現在如何?排澇順利嗎?”

聽到這個事情,蔚藍就皺起了眉頭,說道:“今天還算順利,否則我就不能來了。但是,今天的降雨時間很短,如果像這樣的暴雨下上半天,我們很多居民樓都要被淹,群眾的生活會嚴重受到影響。”

梁健想起之前鏡州的市民,都認為鏡州這塊地方是風水寶地。一直以來,沒有地震、沒有台風,別的地方每年遭受一次災害襲擊,但是鏡州這裏一直都是平平安安。

然而,最近幾年來,城市內澇卻漸漸地成為危害這方寶地的新問題了。這主要的原因,是在城市擴建的過程中,為了方便路上交通,將原本交叉縱橫的許多河道都填埋了。

原本鏡州有“東方威尼斯”的雅稱,可如今已經變得都是車道,與其他城市也沒有什麼區別。因為河道被填,地下管網又疏於疏浚,導致遇上大雨,就會出現道路、居民區被淹的狀況。

蔚藍擔任黨委書記的街道,正是在老城區。這個問題一時之間也難以解決,成為頑疾。

蔚藍說:“其實,這也不是不能解決,就是把地下管網全部疏通一遍,然後將以往填埋的河道,進行恢複和深挖。但是,這不是我們一個小小的街道能夠解決的。”

蔚藍的這番話,讓梁健微微沉思。

現在我們很多政府,盯著GDP、盯著大項目、盯著稅收,卻沒有盯著亟待解決的民生問題。他想著,等找個機會,遇上鏡州市長的時候要提醒一下。可惜這個事情不是他分管,就算他提醒,恐怕也解決不了,關鍵還是資金投入的導向問題。這是很無奈的事情。

然而,在一邊的朱懷遇聽了這些,他心中已經暗暗下定決心,要把度假區的地下管網建設好,高標準建設好!這也許是他能留給度假區最好的政績了!

“今天就不要聊這些工作上的話題了吧?”小焦喝了酒之後,美顏俏兮、美眸盼兮,聲音嬌柔地道:“你們說的,我有些聽不懂。”

朱懷遇心中已經堅定了想法,其他時間他就打算讓梁健把酒喝好,就對小焦說:“好吧,我們不講工作了。小焦,我們一起來敬一敬梁省長和蔚藍一對吧。”

蔚藍臉紅著說:“老朱,你說話可要清楚一點啊,什麼叫做一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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