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倒是通了,可是一直沒人接。梁健連著打了三個都是這樣,再聯想之前的異常,心裏不由有些擔心。就下了車,邊在周邊搜尋著李園麗的身影,邊繼續給她打電話。
還好,打到第五個電話的時候,終於接通了。
李園麗的聲音略微有些喘,梁健說:“我到了,媽,你在哪呢?”
“我在公園裏麵,你在哪個位置,我出來找你。”李園麗說話時,聲音裏有種不太明顯的焦躁,似乎是迫不及待地想逃離某些東西。
梁健看了看周圍,報了一個位置給她。李園麗聽完就匆匆掛了電話。梁健心裏的擔心更多了一分。
中央公園很大,周圍都是出口,李園麗也沒說她在哪,梁健也隻好在車子旁邊等著,免得兩個人錯過了。等了大約十分鍾,李園麗還沒出來。梁健更加著急了,一邊拿出手機準備給李園麗打電話,一邊準備進去找她。電話剛摸出來,梁健就聽到有人喊他。
“梁健。”
梁健抬頭,看到李園麗腳步匆忙地從公園裏麵出來。梁健忙迎了上去,走近一看,李園麗每天梳的一絲不苟的頭發都有些散亂,額頭上還有汗。
他忙伸手接過她手裏的包,然後問:“媽,你跑出來的啊?”
“先上車。”李園麗沒回答梁健的問題,而是匆匆地說了這麼一句。
上了車後,梁健啟動車子,問李園麗:“送您回去嗎?”
李園麗沒回答。梁健從後視鏡中看她。她望著窗外在發呆,不知在想些什麼。
直覺告訴梁健,李園麗肯定有事。但李園麗似乎不肯說,梁健也不好勉強。
過了大約七八分鍾,李園麗的目光才從窗外收回來,看向前座的梁健,說道:“梁健,如果我告訴你,我和老唐所有的財產你都不能繼承,你會怪我們嗎?”
梁健詫異地看向後視鏡中的李園麗,她目光中有許多悲傷。
“那是你們的東西,怎麼處置是你們的自由,我不會怪你們的。”梁健回答。
李園麗看著梁健,笑得很勉強:“謝謝。”
車廂裏又沉默了下來。
一直到,車子開到李園麗家門口。別墅的門開著,李園麗看了一眼,轉頭又看向前座的梁健,忽然說道:“明天,要不你還是不要去了吧!”
梁健驚詫地轉頭看向李園麗,問:“媽,怎麼了?為什麼突然又叫我不要去了?”
李園麗看著他,好一會,勉強笑了笑,道:“沒什麼,我就是擔心你累。你明天下午又得趕回太和,如果明天去參加婚宴的話,時間會比較緊張。”
李園麗的解釋,梁健並不太相信。李園麗今天有太多的反常,都在處處向梁健證明,李園麗有事瞞著梁健。
或者說,從李園麗回到北京後,她身上就開始呈現出一些反常的現象。
梁健沒有拆穿她,順著她的話回答:“我沒事的。既然已經答應了人家,那就去吧。失信於人不太好。”
李園麗聽了這話,又深深地看了梁健一眼,然後回答:“行。那明天早上九點,我過去接你,到時候見。”
梁健沒下車送她,就坐在車裏,看著她一步步往那個家裏走。按說,那個也是他的家啊,可是,她作為母親卻絕口不提讓他回家坐坐看看,梁健就算再不計較,終究還是有些失落。這一次,他沒急著走,看著李園麗走進院子,走到門口,換鞋的時候,有個年輕女孩子走了出來,一邊接過李園麗手裏的包,一邊朝著梁健這邊看了過來。
女孩子很年輕,也很漂亮。
梁健收回了目光,啟動車子,離開。
李園麗有事情瞞著他,那個本應該是他的‘家’的地方,住著其他的一些人,李園麗也從不曾有半句解釋。梁健心裏充斥著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他安慰自己,他和李園麗之間雖然相認,但到底三十年的時間都未生活在一起,他們有他們的生活,他有他的生活,本就已經是兩個獨立的家庭了。可盡管如此,心裏還是會抑製不住的翻湧出一些像是難受的情緒。
回到家,進門,項瑾他們已經吃過飯,看到梁健回來,項瑾就問他:“你怎麼這麼快回來了?飯吃了嗎?”
“還沒。”梁健回答。
項瑾轉頭就吩咐保姆阿姨去給梁健做點吃的。梁健坐在沙發上,開始出神。昨天晚上項部長說的那些話,還有回到北京後,李園麗的這些反常,讓梁健對老唐的一切包括老唐背後的唐家都好奇起來。
梁健想,或許,明天這個婚宴他確實該去。
“你在想什麼?”項瑾走過來,坐到了他身邊,見他出神,出聲問到。梁健回過神,朝她笑了笑,道:“沒什麼,就發發呆。”
項瑾看了看他,道:“你最近有心事。”
梁健笑了起來,道:“總是什麼都瞞不住你。”
項瑾嗔他一眼,道:“你想瞞我什麼!”
梁健笑了會,猶豫著要不要把這兩天的事情告訴她。
項瑾看著他,忽然問:“是不是我爸昨天晚上跟你說什麼了?”
梁健詫異了一下,昨天他回來時,她們都已經睡了。他和項部長的談話,她應該不知道才是。項瑾看出了梁健的疑惑,解釋道:“昨晚你回來的時候我還沒睡著,你跟爸爸進書房,我看到了。”
梁健想了下,道:“爸爸的意思是,讓我以後跟老唐他們保持距離,必要的話,連我母親也最好少接觸。”
項瑾皺了眉頭,問:“爸爸為什麼提出這樣的要求?”
梁健搖搖頭回答:“爸爸沒說,不過我想他肯定有他的理由,他總是為了我們好的。”
項瑾沉默了一下,問:“那他有沒有說,如果你做不到,會怎麼樣?”
項瑾作為項部長的女兒,對父親的脾性是很了解的。梁健看了她一眼,回答:“他說,如果我做不到,就讓你和孩子們跟我保持距離。”
項瑾有些生氣,抿著嘴沉默了好一會兒,對梁健說道:“你不用理他。他就是當官當太久了,對什麼事都是警惕心十足。現在退休了,這毛病都改不過來!”
梁健點點頭。然後伸手摟住她,道:“你放心,我會跟爸爸好好說說的。”
項瑾沒說話,可眉頭微微皺著,顯然她心裏也並不像她說得那般輕鬆。她也清楚,項部長或許確實因為經曆的關係對很多事總是習慣性保持警惕,可是他忽然提出這樣的要求,必然也是有一定的原因的。
這一點,他們兩人都清楚,隻不過,涉及到的是梁健的親生父母,有些話梁健不好說,項瑾更不好說。
第二天一早,李園麗的車八點四十分就到了大院外麵。門口站崗的士兵沒有放行。項瑾本想打電話給門崗,被梁健攔住了,道:“沒事,時間也差不多了,就不要麻煩人家了。”
梁健收拾了東西,準備走。剛到門口,項瑾拉住了他。她轉頭叫阿姨拿了個包裝精美的禮盒過來,遞到梁健手裏。
梁健詫異地看向她,項瑾解釋:“之前在太和的時候就買好了,你拿去送給你那個爺爺。”
梁健有些複雜地看了她一眼,那個所謂的爺爺,也不過是血緣上的這麼點關係,梁健對他也談不上什麼感情,再加上,之前李園麗和老唐跟他說的那些事情,對這‘爺爺’的印象隻能是負麵的。可項瑾準備了,梁健也不好拂了她的好意,讓她傷心。便接了過來,兩人輕輕抱了一下,然後分開。
大院外,李園麗站在一輛黑色的奔馳轎車外麵,看到梁健,就迎了過來,看到手裏那個包裝精美的盒子,眼神動了動。
一路上,兩人都沒怎麼說話,或許是心裏都有事的緣故。一直到了地方,開門前,李園麗忽然對梁健說道:“如果待會有些人說話不中聽,請你看在我的麵子上,忍一忍,好嗎?”
梁健點頭。
李園麗又說了聲謝謝,然後下車。
這是個很大的莊園,不是歐美那種西式莊園,而是古代中國的那種莊園,梁健隻在電視劇裏看到過這麼大的。白牆黑瓦,紅門高牆,一種曆史沉澱下來的濃濃莊重感撲麵而來。門口,四個人前後站著。前麵一男一女,男的西裝筆挺,女的紅色禮服裙端莊得體。他們的後麵是兩個年輕男人,身上那股子濃鬱的軍人味道,哪怕是最紳士的西裝都掩蓋不住。
李園麗和梁健一下車,那一男一女就迎了過來。女的笑得很熱情,跟李園麗拉著手,像是妯娌一般,顯得很親密。而那男的,目光則一直盯著梁健。
等女人和李園麗說完話,男的問:“嫂子,這位就是您和二哥的兒子吧?”
李園麗的臉上僵了一下,然後笑著拉過梁健:“跟你們介紹一下,梁健,我和老唐的兒子。”
男人聽後,眼睛眯了眯,然後道:“既然都已經認回來了,那幹嘛不把姓也改回來。我們唐家的子孫姓別人的姓,這不太好吧?”
李園麗笑容尷尬:“這個我們倒是也沒想過,主要看孩子願不願意。”
男人立馬接過話:“他願不願意是其次,主要還得看唐家願不願意認他這個……”
話說到這裏,站他旁邊的女人忽然撞了一下他,打斷了他的話。
“唐家肯定是願意的啊。好好的一個孩子,流落在外麵這麼多年,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現在好不容易找回來了,自然得要認祖歸宗,嫂子,你說對不對?”女人朝著李園麗笑道。
李園麗笑得很尷尬,很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