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秘書小茜從陳傑手裏拿到那罰款明細之後,透著幾分英氣的雙眉皺了一下,然後鬆了開來。站起身,拿著這張紙,走進了胡東來的辦公室。
辦公室內,胡東來那大身板正靠在老板椅中,閉目養神。聽到聲音,眼睛也沒睜開,就問:“問過了?”
小茜將那張紙往他身前的辦公桌山一放,開口:“你自己看吧。”
胡東來睜開眼,坐起身,看了她麵無表情的臉一眼,然後才將目光落向那張紙。紙上字不多,但一筆一筆很清楚,總共四十多萬,都是環保方麵的罰款。扣除這修路的四十萬,婁山煤礦還倒欠太和市政府好幾萬。
胡東來越看臉色越難看,看完後,手掌砰地一聲就拍在了桌上,對麵的小茜波瀾不驚。胡東來怒罵:“媽的,老子怎麼沒想到,他梁健竟然在這裏等著!”
小茜看著他,問:“認還是不認?”
胡東來臉色難看,抿嘴不說話。小茜也不急,靜靜等著。半響,胡東來看向小茜,問:“你說認還是不認?”
小茜看了他一眼,回答:“認。”
胡東來眼裏掠過一絲肉疼,又問:“為什麼?”
“四十萬,不夠他們出麵給我們說話的。”小茜回答。
胡東來揮手將桌上那張紙拂落到地上,仿佛眼不見為淨,看不到便不會心疼,身子往後一倒,重新靠進那張天價定製的老板椅中,眯起眼睛打量著對麵那張精致的臉,小茜站在那裏,低眉斂目,表情冷漠。
很久,胡東來終於開口說話,聲音懶懶:“先不用理他們,我倒要看看這梁健到底有幾分本事!他要是真把我胡東來當做軟柿子的話,那他可就看錯人了!”
作為秘書的小茜卻是沒一口應下,柳眉輕輕一皺,問:“四十萬一個人情並不貴,冒這個險值得嗎?”
胡東來輕輕一笑,說:“你不是一直不幹涉我的決定嗎?怎麼,今天有興趣來關心這件事了?”
小茜臉色一冷,不再說話,彎腰撿起那張躺在腳邊的紙,往外走。老板椅中的胡東來微微側頭,視線順著她纖瘦的背往下滑,落在她僅盈一握的腰上,然後又滑到那條素色短裙下,豐滿圓潤的臀。她每走一步,那兩瓣臀就顫一顫。胡東來看著,眼裏流轉過幾分火熱,可轉瞬,又消失了,目光也收了回來,頭一轉,閉了眼,不再看。
小茜握住門把手,拉開門,轉過身,關上門的瞬間,忽然抬眼看向那個躺在椅子中的胖子,一直平靜無波的眼中,忽然泛起些許波動,但又轉瞬即逝,看不清晰。
三天時間一晃而過。婁山煤礦的毫無動靜,讓不少人的心都揪了起來。
辦公室內,梁健站在窗邊,看著窗外的太和市,今天一如既往地霧霾很重。因為久旱未雨,這空氣是愈來愈差。最近他已經很久沒開過窗戶了,可他每天早上到辦公室的時候,都會習慣性地在這窗前站一站,看看這窗外的世界。風大時,藍天偶現。風小或者沒風時,那些霧霾就好像兒時冬天廚房裏湧動的霧氣,籠罩著這個城市,有如雲裏霧裏。
忽然,篤篤地敲門聲響起。
“進來。”梁健一邊說,一邊轉過身。陳傑探進頭來,說:“葉海來了,讓他進來嗎?”
梁健點頭。葉海進來後,梁健也沒讓他坐,就問:“都準備好了?”
葉海點頭,神情遲疑,問:“真的要這麼做?”
梁健看他一眼,說:“準備好了,就出發吧。有什麼情況,隨時彙報。”
葉海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梁健已經不再看他,等門砰地一聲關上,他才低頭看向桌上的那一份文件,這是昨天他托一個朋友弄來的一份有關於煤礦企業的預改革方案。這份方案,梁健還沒看過。而現在,他打算看。
葉海的隊伍剛從市政府出發,消息就已經傳到了婁山煤礦,然後傳到了所有太和市的煤礦企業。婁山煤礦隱隱已是太和市煤礦企業的龍頭,葉海的隊伍一出發,那個消息就被證實,其餘幾大煤礦,不由心裏開始嘀咕,下一個會不會就是他們。而婁山煤礦這邊,胡東來別看他看著胖,他其實一點都不懶。每日很早就會到公司,收到消息的時候,他正在和企業裏的高層開會,小茜拿著電話走進來,湊到他耳旁告訴他這個消息的時候,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能成為高層的,都是人精。一見胡東來臉色不好,當即就有人問:“董事長,出什麼事了嗎?”
胡東來一擺手,說:“今天先到這裏,散會,劉副董和楊經理留一下。”
等人走完,小茜走過去將會議室的門一鎖,胡東來往椅子裏一靠,問重新走回來的小茜:“帶了多少人?”
“具體不清楚,總共四輛警車,還有兩輛政府車。”小茜回答。
旁邊的劉副總和楊經理一頭霧水,看看小茜,又看看胡東來,有些摸不著頭腦。劉副總問:“胡董,這是出了什麼事嗎?”
胡東來哼了一聲,說道:“梁健那小子,要封我的礦!”
“什麼?”劉副總和楊經理同時驚呼出聲。胡東來瞪了他們一眼,訓道:“喊這麼大聲幹什麼!”
兩人訕訕,劉副總壓低了聲音,小心翼翼地問:“那現在打算怎麼辦?”
胡東來瞪著他們,問:“你們覺得應該怎麼辦?”
劉副總猶豫著不敢擅言,楊經理看了看胡東來,試探著說道:“要不就讓工人們都出來,嚇嚇他們,我估計那梁健也頂多就是擺個樣子,他不敢真封我們的礦!”
胡東來一笑,說:“這倒也不是不可以,要比人多,他梁健肯定是比不過我胡某人的!”剛說完,劉副總慌忙出聲阻止:“不行!胡董,這梁健怎麼說也是市委書記,別看現在省裏好像站在我們這邊,要是那梁健是來真的,到時候我們真和太和市政府鬥起來,這省裏的那些個老狐狸,會站在哪一邊,可就不好說了。”
胡東來看了劉副總一眼後,轉向楊經理,淡淡說道:“你呀,還得跟劉副總好好學學,想事情就是比你周到。”
楊經理低了頭,眼底滿是不服。劉副總卻沒有喜色,隻有些無奈地苦笑。這楊經理也算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原本關係不錯,可自從他當了這個經理之後,在胡東來的有意無意地挑撥之下,兩人的關係卻是越來越差了。
其實這也不難理解,就跟古時帝王的權衡之術一樣,這大企業裏何嚐不是一個小朝堂。劉副總早就看透徹了這一些,所以對於企業內的那些拉幫結派的事情,向來都是不參與的,一直保持中立。楊經理算是一個意外,當初也是欣賞他的才華,才將他一手提拔起來,沒想到卻是自己給自己上了眼藥。
就在劉副總暗自苦笑不得的時候,胡東來忽然問他:“那劉副總覺得,接下去我們怎麼應對比較好?”
劉副總回過神,還未完全清楚事情來龍去脈的他,哪敢輕易出主意,隻好問:“這市政府的人突然要來封我們婁山煤礦,總是要有個原因的吧?”
胡東來笑了笑,說:“原因很簡單,政府缺錢,想讓我們給他們送點錢。你說,這錢我是送還是不送?不送的話,今天他們就要來封我們的礦!”
劉副總看著胡東來,猶豫了一下後,又問:“這送錢,總得有個名頭吧?”
胡東來又笑:“一個名頭而已,對他們來說,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嗎?古話怎麼說來著,什麼罪,什麼沒有名頭……”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小茜在旁邊提醒。胡東來一拍桌子,道:“對,就是這句話,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若要是換個人問劉副總這個問題,他必定是毫不猶豫就說送。可眼前的人是什麼人,他很清楚。胡東來對於金錢的吝嗇,與他共事這麼些年,他絕對是印象深刻的。所以,送與不送,不是一個簡簡單單就能權衡出利弊的問題。
他猶豫的時候,楊經理卻搶先回答了:“不送!這送了一次就有第二次,然後就有第三次。太和市現在的財政,就是一隻餓極了的豺狼,一旦讓他們嚐到了肉的滋味,以後可就甩不掉了!”
“有道理。”胡東來點頭說道。
劉副總微急,忙說:“但是,要是我們不送的話,可就是跟太和市政府結下了梁子。雖然說太和市政府對於我們企業來說,約束力不是很大,要是想給我們找點不痛快,還是可以的。而且,我看那個梁健也是個豁得出去的人,我的意見是這一次送他個人情,以後也好進退有據。”
“也有些道理。”胡東來笑了笑,然後轉頭看向小茜,問:“你怎麼看?”對於胡東來問小茜的意見,劉副總和楊經理沒有絲毫的驚訝,他們早就習慣了這位女秘書和他們在這個董事長之間這種不一樣的關係,在他們眼裏,這位女秘書身上充滿了神秘,平日裏來往,也一直都是給足了麵子。
小茜冷著臉,回答:“我的意見還是那句話。四十萬一個人情,不貴。”
胡東來對她的冷臉絲毫不以為意,笑笑後,轉向楊經理,說:“既然小茜都說四十萬不貴,那就送他梁健四十萬。交涉的事情,交給你去做。處理好了,上次你的那件事,我親自幫你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