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
劉猛的拳頭因為過分用力，指節顯得略微發白起來。
江老頭所說的事情，實在是太過於讓人憤慨。
倒是江老頭，似乎早就習慣了這種事情一樣，淡淡的笑了一聲，：“嗬嗬，這種事情，每年都要發生幾次，像是前一陣子還有一家人看中了小虎子，可最後卻嫌棄他耳朵不行。”
“……”
劉猛沉默。
一時間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安慰眼前的老人。
劉猛相信，第一次遭遇這種事情的時候，江老也一定同自己一樣滿心憤怒。
但是時間長了之後……
就已經變成了平淡。
司空見慣，不過如此。
“唉！”
重重的歎了一口氣之後，劉猛順手從兜裏掏出香煙，點燃一根之後遞給江老頭，後者倒是也沒嫌棄，依靠著二樓窗口的欄杆上麵，默默的嘬著。
一時間，狹小的屋子裏，煙霧繚繞，有些嗆鼻。
劉猛的目光始終都在看著一樓餐廳那邊。
他注意到，
在自己等人和江老頭離開之後，小夢涵明顯變的局促不安起來，東張西望的，讓人看著心疼。
而宋老頭因為平日裏本就疏於和人打交道，顯得比夢涵還要緊張。
時間足足過去了五分鍾，
饒是相隔甚遠，劉猛也能清楚的瞧見宋景輝額角上不停滲透出來的冷汗。
小夢涵此時仿佛放鬆了一些，戰戰兢兢的朝著宋景輝那邊湊了湊，眨巴著自己清純懵懂的眼睛，呆呆萌萌的不知道問了些什麼。
這個距離，再加上如今劉猛是在屋子裏麵，讓他根本聽不清楚那個小蘿莉到底說了些什麼。
不過，讓劉猛覺得塌心的是，在小蘿莉說完之後，宋景輝就像是鬆了一口氣一樣，幹枯的老手擦了擦自己額角上的虛汗。
“恩，夢涵這丫頭好像是跟他說的很開心？”
江老頭站在劉猛背後，神情落寞的出聲問道。
“應該是。”
劉猛點了點頭，嘴角也不禁露出一絲微笑。
不管怎樣，
如果說小夢涵真的可以被宋景輝收養下來的話，這對於她來說，無異於是一件好事。
隻不過……
這種事情，他們外人顯然無法插手。
沒有人會強迫小夢涵去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
如果說她真的隻喜歡在福利院裏陪著江老頭的話，劉猛也不會說什麼。
甚至他還會勸宋景輝斷了收養夢涵的念頭。
如今的一樓裏麵，隻剩下這祖孫兩人，劉猛看的出來，這一老一幼，似乎還聊得頗為投機。
時間又足足過去了五分鍾，宋景輝突然變戲法一樣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一把糖果，招呼著夢涵走到窗口那邊。
而後，在劉猛的注視下，他將這些糖果，全都分了出去。
當然也沒忘了給小夢涵留下許多。
對於小孩子來說，可能一塊糖，一句話，都足以改變她對你的看法。
顯而易見，
這種事情，哪怕是放在夢涵這種鬼機靈身上，也依舊做效。
劉猛發現，在接過糖果之後，小夢涵明顯吞咽了口唾沫，顯得有些嘴饞的樣子，同時看向宋景輝的時候，眼神也變的頗為和善起來。
“這老頭，真不知道什麼時候藏的糖，還怪會哄小孩子開心的。”
劉猛嗬嗬笑了一聲，沒想到宋景輝這平日裏臭脾氣的倔老頭，卻還有這麼貼心的一麵。
“唉！”
沒想到，江老頭倒是深深的歎了口氣，目露慈善，：“夢涵這丫頭實在是太懂事了，每天她都會帶回來一些糖果，隻不過……這丫頭自己卻從沒吃過一顆，全都給其他的弟弟妹妹們了。”
“……”
聽到這話，劉猛心口一顫。
一種心酸蔓延。
“江老，你會舍不得的吧？”
劉猛突然發現江老頭的臉上掛著許多不舍，顯然他已經看出了苗頭。
“嗬嗬，”
背著劉猛，這老頭偷偷的抹了一把眼淚。
“這麼多年了，夢涵就跟我親孫女一樣，說實話，真舍不得，可我更希望她能有一個好人家照顧。”
“顯然，你幫她找到了。”
江老頭的嘴角輕顫了兩下，一臉疲倦。
他知道自己的病，
更清楚的是，憑他自己，根本沒有那麼大的能力養活這群孩子。
甚至——
他無法讓夢涵念書上學。
這樣下去，根本不行。
相比於自私的把夢涵留下，他更傾向於讓她可以跟著宋景輝走，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
不得不承認，
他真的很偉大。
一人供養這些孩子的苦，估計也隻有他自己最清楚。
“呼——”
煙蒂掐滅之後，劉猛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眼看著樓下這祖孫兩人已經十分近絡，劉猛這才說道：“我們下去吧，要不然夢涵會起疑心了。”
“好，下去吧。”
江老頭顯然也知道這一點，答應了一聲之後，率先轉頭下樓。
途中劉猛給孫娜發了一條微信，告訴兩人可以回來了。
等到他和江老下樓之後，恰巧碰見了外麵進來的孫娜兩人。
“老公，怎麼樣了？”
見到劉猛之後，孫娜快步走到身邊，小聲問道，同時一雙眼睛，若有若無的飄向夢涵和宋景輝那邊。
“應該沒問題了。”
劉猛點了點頭，倒是也不敢肯定。
畢竟，
連他也不知道之前在樓下的時候，宋景輝和夢涵到底說了什麼。
很快，
小蘿莉也注意到了劉猛的出現，臉色一喜，直接跟宋景輝揮了揮手，快步跑了過來。
“大哥哥抱~”
聲音甜膩，
酥的劉猛心都快融化了。
下意識的伸手將對方抱在懷中，劉猛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就跟這個小蘿莉如此投緣。
旁邊的孫娜看著一臉羨慕，卻也沒說什麼。
此時的宋景輝，一張老臉幾乎都快要樂開花了，皺紋都抻平了不少。
劉猛趁機問道：“宋老，小夢涵這個孩子怎麼樣？”
“很懂事。”
對此，宋景輝隻是重重的點了點腦袋，輕聲說道。
隨即，劉猛又扭頭看了看懷中的小蘿莉，眨了眨眼問道：“夢涵啊，剛才跟宋爺爺在下麵玩的開心嗎？”
“恩，開心！”
後者用力的點了點頭，隨即小心的探開自己的小手心，裏麵赫然是兩顆水果味的糖。
劉猛心口莫名一顫，差點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她終究還是沒舍得吃下去。
估計還是想著要給自己的弟弟妹妹們留著。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劉猛強壓下那種心情，嘴角撐著露出一絲不算難看的微笑說道：“那你喜歡跟宋爺爺在一起嗎？”
“……”
這一刻，
所有人都沉默了。
一個個伸長了脖子，等著小夢涵的答案。
可是，
沉默的人，也包括了夢涵。
她的一對大眼睛，突然變得水淋淋的。
嘴角也禁不住向下癟去。
就好像是……
要哭出來了一樣。
隨後，她將腦袋轉向了江老頭那邊，聲音中帶著哭腔，：“江爺爺，您又不想要我了嗎？”
轟！
一句話，
讓在場眾人，如遭雷擊。
就算是抱著夢涵的劉猛，這一刻雙腿都是一軟，差點坐在地上。
這——
江老頭更是目瞪口呆，眼圈騰然就紅了。
“我……我…………”
所謂百口莫辯，也不過如此。
江老頭甚至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夢涵的疑問，因為，他真的想讓對方跟著宋景輝離開這裏。
所有人都認為夢涵是一個小孩子，
哪怕是她的心智再怎麼成熟，也不應該通過短短幾句話，就猜到眾人想做什麼。
可是——
所有人都錯了。
她猜到了。
而且是打從劉猛第一次來福利院的時候，夢涵就已經感覺到會有這麼一天。
不過，
她卻並不怪劉猛。
夢涵自然知道自己的家是什麼地方，更明白江爺爺並不是自己的親爺爺，她是一個孤兒。
跟外麵那些玩耍的弟弟妹妹，沒有任何區別。
都是孤兒，沒人要的孩子。
或者，如果硬要說有區別的話——
可能就是，她沒有殘障，智力健全。
僅此而已。
等今天回來撞見宋景輝等人的時候，夢涵心中更是確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可是，她依舊沒有說出來。
直到，
屋子裏麵，隻剩下了她和宋景輝。
她第一次感覺到，那個從小看著她長大的江爺爺，這一次，是真的不想要自己了。
“江爺爺，你真不要夢涵了嗎？”
就在這個時候，大顆大顆的淚花順著夢涵的眼角低落。
這個小丫頭，每一個字，都咬的十分清晰。
“夢涵！唉！”
江老頭心中頓時一軟，狠狠的在地上跺了跺腳，最終朝著劉猛說道：“你們走吧，這丫頭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她。”
“這……”
宋景輝的臉色瞬間慘白。
整個人就像是突然失了魂一樣，備受打擊。
江老頭說完這句話之後，夢涵就已經從劉猛的身上主動跳了下來，一頭撲進了他的懷裏。
嚶嚶痛哭。
“江爺爺……”
“江爺爺……”
這個小蘿莉的情緒，似乎傳給了每一個人，讓在場眾人的眼角，盡皆濕潤。
“對不起了宋老。”
劉猛此時也是於心不忍，朝著宋景輝拱了拱手，就準備帶著大家離開。
沒辦法，
既然夢涵不願意，他們自然也不能強求。
隻有宋景輝失魂落魄的樣子，看著有些可憐。
“等一等，大哥哥。”
可就在劉猛轉身的瞬間，夢涵卻突然低聲將他叫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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