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的鐵鼠一路上七拐八拐，劉猛則是漫步跟在他的後麵。
足足過了半個小時，
鐵鼠這才擦了一把額角上的虛汗，膽戰心驚的看了看身後跟著的劉猛，出聲說道：“大哥……就，就是這裏了。”
這裏？
劉猛一愣。
順著鐵鼠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在兩人眼前，是一個半開著門的破舊倉庫。
附近甚至連一戶居民樓都沒有。
荒無人煙的門口，豎立著兩根黑黝黝的電線杆，兩團昏暗的白熾燈不停閃爍。
倉庫的不遠處就是一個垃圾堆，如今正值夏末，蠅蟲漫天，異味撲鼻。
“嘔——”
剛剛頓住腳步的劉猛，差點將隔夜飯都給吐出來。
尼瑪！
怎麼可能。
“這裏？”嘴角哆嗦兩下，劉猛一臉不敢置信。
再怎麼說張大龍也是在道上混的比較出名的人物，這片區域的混混頭子，竟然就住在這麼破的鬼地方？
許是瞧出了劉猛的表情變化，鐵鼠也是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
說實在的，
就連他第一次跟著張大龍到這裏的時候，鐵鼠都幾乎不敢相信。
誰能想到，看似風光無限的張大龍，背地裏竟然都窮到吃糠咽菜的地步了。
他們這群混混住的地方，甚至幾乎都比不上某些乞丐。
喉結滾動兩下，鐵鼠尷尬的咳嗽兩聲，這才重重點頭。
“恩，就是這裏了。”
好吧——
激靈靈的打了一個哆嗦，劉猛有些同情的看了鐵鼠一眼，這才點頭示意對方前麵帶路。
後者也不多說話，老老實實的跑到倉庫邊上，探頭探腦的朝著裏麵張望了一會，這才小聲叫到：“大龍哥，劉猛來了。”
沒聽到裏麵有人回應，隻不過很快就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音。
很快，
曾經和劉猛有過一麵之緣的張大龍，披著一件帶著布丁的綠色軍大衣，出現在倉庫門口。
這軍大衣也不知道多久沒有清洗過了，上麵滿是油汙。
“嘶——”
心中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看著張大龍朝著自己這邊迎了過來，劉猛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兩步。
“呃，嗬嗬——”
看到了劉猛的動作，張大龍一時間老臉有些發燙，局促的定格在劉猛身前大約一米左右的距離。
“猛哥，您過來了。”小心翼翼的叫了一聲，張大龍這個時候也不敢上前，有意想要請劉猛進屋坐坐，可是一想到自己那像是豬窩一樣的地方，心中也隻能無奈的歎了口氣。
沒辦法，
自打給劉猛打下了欠條之後，他的日子就過的一天都不如一天。
哪怕是到了現在，他還欠著劉猛足有十幾萬的鈔票沒能還上。
原本在他輝煌時候，身邊的那些小兄弟，見他落魄成這樣，也一個個全都跑了。
其實對於這筆錢，
他本該可以不還的。
甚至完全都可以怪罪在盧三的頭上。
奈何，張大龍這人別的不懂，就知道混江湖得講究義氣。
哪怕是盧三現在都不跟著他了，那筆錢張大龍也從未找盧三要過。
…………
聽到張大龍跟自己說話，劉猛輕咳了一聲，點了點頭，而後在對方的身上看了一圈，終於忍不住問道：“你就混成這樣？”
劉猛實在是有些不敢相信。
記得上一次見到張大龍的時候，對方還穿著一身油光鋥亮的西裝，腦袋上的頭發梳的跟牛犢子舔了一樣。
人模狗樣的做派，哪怕是那個時候的劉猛瞧見都會下意識的覺得對方是一個有錢主。
可是現在，
再瞧瞧此時的張大龍，幾乎就跟路邊跪著的乞丐差不多少。
“這個……猛哥咱們進屋說吧。”嘴角抽搐兩下，張大龍顯然也不想繼續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索性揚了揚手，指著身後的倉庫說道。
“好。”
對此，劉猛到是沒有拒絕。
之前之所以有種惡心的感覺，也完全是因為反差感實在太大，一時間讓劉猛有些難以接受。
可是，
這麼長時間過去之後，劉猛的心情早就沉澱下來。
此時聽到張大龍讓自己進屋，當即就邁步跟著對方走了過去。
這倉庫著實不小，大約三百左右平方。
倉庫裏麵，堆滿了各種各樣的車輪胎，還有幾張簡易的木板床。
至於倉庫的頂端，則是高高的吊著幾盞白熾燈，讓此處不至於陷入黑暗。
“就你自己在嗎？”
詫異的看了張大龍一眼，這倉庫裏麵此時竟然沒有別人。
“對！”
後槽牙用力的咬了兩下，張大龍額角上青筋暴起。
那些狗東西，
見他不行了之後，一個個紛紛全都跑了。
至於剩下有些忠心的，他也不願意見著對方跟自己受苦，索性讓他們各回各家了。
無語的搖了搖頭，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張大龍。
不得不承認，這個講義氣得糙漢子，真的蠻可憐的。
“來坐，鐵鼠還愣著幹嘛？去給猛哥倒水去。”
朝著跟在兩人身後的鐵鼠一瞪眼，張大龍厲聲喝道。
後者先是打了一個哆嗦，這才趕忙點頭，小跑著朝著不遠處一個敞開式的廚房跑了過去。
說是廚房，
其實無外乎也就是簡單的兩張木板隔開的一個房間而已，裏麵也沒有什麼大魚大肉，最多的則是滿地的泡麵盒子。
對於現在生活拮據的張大龍來說，能吃得起泡麵就已經不錯了。
隨意的找了一塊車輪胎，劉猛也沒多想，直接坐在了上麵。
張大龍見他這樣，趕忙也搬了一塊過來，小心的坐在劉猛對麵。
“有啥事，說吧。”
無聊的擺弄著自己的手機，劉猛隨口說道。
其實，
就算是張大龍不說的話，此時的劉猛也或多或少可以猜出來了。
果然——
見到劉猛這麼爽快的提起話頭，張大龍的臉色頓時一喜，小心的咽了口唾沫，這才低聲說道：“那個猛哥……您看我欠你的那筆錢，能不能寬限一下，等我有錢了再……再……”
說到最後，張大龍的老臉臊紅，整個人都像是小女孩一樣扭捏起來。
他從小就跟著外麵的人混社會，這一輩子也從沒求過誰，如今突然這麼低三下四的求人，讓張大龍感覺有些難堪。
可是，
一想到今後的生活，還有家中臥病在床的母親，張大龍的眼角跟著跳了兩下，後槽牙用力的咬了咬。
“等我有錢了，肯定還給你！”
說完這句之後，他整個人就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無力的坐在地上。
看著眼前的男人，劉猛心中忍不住歎了口氣。
正巧這個時候鐵鼠端著水杯回來，劉猛順手接過來，放在了一邊。
“就是錢的事情是吧？”
“對！”
後者重重的點了點頭，臉色有些難看。
“算了，不用你還了。”
無趣的擺了擺手，劉猛也不想再多說廢話。
本以為自己這次過來，能在張大龍這邊緩解一下生活呢。
沒想到——
對方竟然比自己還窮。
而且是窮的可怕。
“啥？”
張大龍一愣，詫異的瞪著劉猛，緊接著又趕忙扭頭看向一邊的鐵鼠，：“他說啥？”
“猛哥，好像是說……他不要了。”
“臥槽！”
激動的叫了一聲，張大龍整個人直接從地上竄了起來，而後一把抱住了劉猛的肩膀。
“滾滾滾！”
怒聲喝罵了一句，劉猛翻了翻白眼。
“老子又不是女人，你抱我幹啥？”
“呃——對不起，對不起猛哥……”有些尷尬的騷了騷後腦勺，張大龍一臉尷尬。
劉猛確實缺錢，
但是之前宋景輝的那句話，他卻也一直都記在心上。
張大龍的日子並不如意，再加上那些錢本來就不該他還，既然已經訛了這家夥一筆不菲的鈔票出來，如今的劉猛，索性不想繼續追究下去了。
看著眼前的兩個人，劉猛忍不住搖了搖頭。
說實話，
如果不是遇到了孫娜。
興許現在的自己還不如兩人呢。
同是天涯淪落人，又何必互相為難呢？
嗬嗬。
劉猛從不承認自己是什麼好人，但既然好人當不上了，就盡可能的別太壞吧。
“回頭我會通知陸萬勝那邊的，不會再來找你麻煩了。”
聳了聳肩膀，看著眼前一臉感激的張大龍，劉猛順手在對方的肩膀上拍了兩下，隨之起身，開口說道：“找份正經的營生做吧，你看這破爛的樣子，再混下去還有什麼出息？”
他道不是嚇唬張大龍，看對方現在這幅落魄的樣子，估計要想翻身的話，沒個十年八年的都根本不成。
興許——
要不了那麼久，這家夥就會在某個冬天，凍死街頭。
說完這些之後，也不理會張大龍的反應，劉猛直接準備離開。
在他身後，張大龍和鐵鼠麵麵相覷，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好半天。
“猛哥！”
就在劉猛前腳剛踏出倉庫門的時候，張大龍突然開口，聲音中帶著哭腔。
“求猛哥給份差事幹吧。”
‘撲騰——’
雙膝一軟，
張大龍驟然跪倒在地。
至於身邊的鐵鼠，這個時候也是狠咬著自己的牙根，逐漸跪了下去。
張大龍在這片已經倒下了，不少原本踩在腳下的勢力，都紛紛爬了上來，一個個恨不得能將他弄死才好。
所以，
張大龍和鐵鼠兩個人，已經完全沒有辦法繼續再混下去了。
再加上兩人以前得罪的人不少，要想活著，隻有從此退出，而要想好好活著，跟著劉猛，興許是一個最好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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