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但是沒有由夢,安不了這個心,我實在沒信心。”
由局長歎了一口氣,倒是及時收住對由夢一事的探討,轉而道:“回家坐坐?”
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裏積起了一股無名的怨火,我使勁兒搖頭道:“不回。由局長,要回您先回去,我想,我想靜一靜。”
由局長輕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笑道:“行了行了,別裝深沉了!走吧,跟我回家,我讓你阿姨給你包餃子吃!”
我問:“那由夢晚上回不回來?”
由局長愣了一下,道:“由夢她,她可能是回不來吧,她在她同學家!”
我微微一思考,掏出手機道:“那我現在就給她打電話!”
說完後我果真撥通了由夢的手機號碼。
由局長略顯猶豫地望著我,似想伸出一隻手止住我,卻又作罷。
大約響了七八聲待機鈴聲以後,我聽到電話那邊傳來了一陣甜甜的女音:你好,你是哪位?
我當然聽的出,對方並不是由夢。
我疑惑地道:你是誰?
那邊道:我是我。你要找誰啊,找由夢是吧?
我道:是找她。她現在在幹什麼?你是她的那個同學?
那邊道:是啊是啊。我是由夢的同學,她剛剛出去了,把手機忘下了,這樣吧,等由夢回來,我讓她給你回過去。不浪費你的電話費了,掛了,拜拜。
很簡捷的幾句話後,那邊率先掛斷了電話。
我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在一種陰雲的籠罩之下,我和由局長驅車回返。
在將軍樓下停車,我本想直接告辭,但轉而一想由局長家裏還有個曼本瑞在,不由得憤火如荼,很想上去找個莫須有的罪名,把這個美國佬教訓一頓。
連我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但是實際上,這種想法,很清晰。
跟著由局長走進了客廳,我環視一圈兒,見那個曼本瑞已經不在,不由得心裏稍微平衡了一些,自我安慰道:原來這個曼本瑞隻是過眼雲煙而已,不足掛齒。
隻是正在心裏暗暗得意的時候,那曼本瑞突然從衛生間裏走了出來。
我一怔,皺眉望著一邊走一邊拎著腰部的曼本瑞,心中的憤火,再次籠罩。
由局長回頭瞧了我一眼,轉而將外套脫下,掛在門前的衣帽鉤上。
曼本瑞見我和由局長回來,很自然地聳了聳肩膀,道:“那個趙龍,你,你怎麼又回來了?”
我反唇相譏道:“我回來還用跟你彙報嗎?我還正想問你,你怎麼還不走?”
曼本瑞一擺手,道:“我憑什麼要走,晚上我還要跟由昂扣喝一杯呢!是吧由昂扣?”
由局長哭笑不得地輕歎了一口氣,卻不吱聲。
我在心裏告誡自己,要跟這個美國佬鬥爭到底!我倒要看看這個美國佬的底細,會會他。
但是往往天龍不作美,剛剛在心裏深化了一下這個念頭,我的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是付聖冰!付聖冰在電話那邊憤憤地道:老趙你到底過不過來?你還想不想見那個人?
我故作平靜地道:哪個人?非要今天見嗎?
付聖冰道:就今天!過期作廢!
我道:那好吧,今天無論回去多晚,我都過去找你。
付聖冰道:但是最好是現在,越早越好。不然的話,也許會見不到他了!
我追問:你說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付聖冰道: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我再重複一遍,我帶你去見可以,但是你必須答應我以前說的那些條件。
我愕然,沒說話。我突然覺得付聖冰變了很多,很多。她的語氣剛勁有力,令人無法抗拒似的。
掛斷電話後,由局長斜望向我:“誰,是心潔吧?”
我不相信憑由局長的聰耳,聽不出心潔的聲音,他是在故意這樣說,借機提醒我什麼?
我搖頭道:“不是心潔。”
由局長沒說什麼,隻是伸手攬了一下頭發,轉而走到了沙發處。
經過片刻的思忖之後,我決定還是在由局長家吃過晚飯再走,畢竟,在我心裏,由夢的份量比什麼都重,這個曼本瑞,就像是一顆釘子一樣,深深地插進我的心裏,我的心,流血不止。
一個大膽又無賴的想法在心裏誕生。
古有項羽舞劍意在沛公,今天,我要上演一出:醉酒舞拳教訓曼本瑞!
盡管我明明知道,這種做法實在是有些過分,但是兼於那些謠言,我實在是看不慣曼本瑞這個美國佬,我必須要讓他明白什麼,讓他不至於對由夢真的有什麼非分之想。而實際上,種種跡象表明,這個曼本瑞,的確對由夢有什麼特殊的想法。
也許我是吃醋了,我不允許任何人,對我和由夢的愛情,構成威脅。
這種想法在心裏深刻起來以後,我也很坦然地坐在沙發上,靜待開飯。
由夫人正在廚房裏忙活,由局長抬頭瞧了一下牆壁上懸掛的時間,望了我一眼,道:“既然這樣,我帶你們出去吃館子得了!”
還沒等我們說話,由夫人便從廚房裏探出了半個腦袋,責怨道:“吃什麼館子呀。飯都要做好了,浪費了多可惜!我多炒幾個菜就是了!”
由局長無奈地自嘲一笑,倒也沒再說什麼。
二十分鍾後,六點十分的樣子,由夫人開始端著豐盛的菜肴上了餐桌,由局長不知從哪裏摸出幾瓶茅台,啟開一瓶。我趕快接過,給由局長杯子裏倒了滿滿一大杯,然後再給曼本瑞的杯子裏添滿,最後才給自己倒酒。一瓶茅台酒正好是三分天下,酒香四溢,茅台不愧是國酒,讓人聞了格外清香,有一種特殊的蘊味兒。
由局長的酒量相當了得,曼本瑞這個美國佬也不客氣,喝起白酒來如同喝涼水一般,盡管他的表情有些不適,但還是強裝出一副天下無敵的樣子,就著中國的飲酒習俗,與我和由局長碰杯。
酒對我來說比白開水稍微潑辣一點,我二斤半白酒的酒量,因此倒也毫無懼色,心想酒一壯膽,我尋點兒是非就能把曼本瑞修理一頓。我管你什麼背影多有錢,在我的拳頭底下,你就得屈服!我第一次覺得自己簡直變成了一個狠角色,就像陳富生一樣,因為去吃野生魚不順心,便把魚館大鬧了一番。我姑且把自己的這種衝動叫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陳富生混了這麼久,不壞哪行,不狠哪行?
尤其是,我還有另一番安排。
就這樣,我們開懷暢飲,由夫人的菜做的不錯,很下酒。我們邊聊邊喝,不知不覺,兩瓶白酒已經下了肚。
茅台的度數有多高?讓我驚訝的是,兩瓶白酒之後,由局長和曼本瑞竟然麵不改色心不跳,沒有絲毫要醉的跡象。而我,卻有點兒撐不住勁了!
我振作了一下精神,做了幾個深呼吸加大了一下新陳代謝,然後開始將讓酒的重點轉移到曼本瑞身上,我端著酒杯說道:“曼本瑞,今天是咱們第一次見麵,得喝,感情深一口燜,咱就不一口了,兩口幹掉!”
說完後我率先一仰脖頸,幹掉了半杯。
誰料曼本瑞輕輕一笑,竟然端著整杯酒,像喝涼水一般倒進了嘴裏。然後曼本瑞還虛張聲勢地將杯子倒過來,唯餘一滴滴落在桌麵上,曼本瑞道:“那就幹脆感情深一口燜吧,一口也是喝,兩口也是喝,不如一口喝掉!”
我被震住了!
由局長象是察覺到了什麼,趕快放下筷子打圓場道:“好了好了!趙龍一會兒還要開車,北京查酒駕查的厲害!適可為止,適可為止!”
曼本瑞道:“查酒駕?你看他,臉上一點也沒事兒,他的酒量肯定很厲害。這一杯我喝了,他也必須喝掉!”
我淡然一笑,心想這曼本瑞倒是個名副其實的酒鬼,他的酒量,讓我很是震驚。為了麵子,我也端起酒杯,重新將剩下的半杯酒喝掉,迅速地夾了一口菜,喝了一口茶水。
曼本瑞起身再給我倒上一杯,再給自己的杯子添滿,笑道:“酒這東西,在我看來就是水。我的叔叔曾經在中國投資釀酒,我小的時候,就經常喝,用大碗喝!就像這樣―――”曼本瑞一邊說著,一邊端起酒杯,又暢飲了一口,白酒見底。
我心裏暗暗苦笑,心想自己今天可真算是遇到對手了!敢情這曼本瑞不是個好對付的角色,他的酒量,實在是超出我的想象。
但我當然不能在他麵前示弱,於是也隨之飲盡,我覺得心裏被酒精燒的厲害,就像是點了一堆火一樣,炙烤著,燃燒著。
由局長斜望了我一眼,待曼本瑞上洗手間的時機,衝我道:“你還行嗎趙龍,曼本瑞可是喝酒的高手,酒在他麵前,那就是白開水!”
我打腫臉充胖子地道:“沒事兒!您又不是不知道,酒在我麵前,就是自來水。多喝點兒頂多拉肚子!這麼好的酒,我得喝個痛快!”
由局長微微一皺眉,似是對我的行為,無聲地表示不滿。
待曼本瑞回來後,他拿餐巾紙擦拭了一下嘴角,衝我道:“我跟你說,趙龍,我是一名醫生,一名很優秀的醫生!用你們中國的話來說,我是全能。內科外科我都會,都是專家!由局長前段時間查出前列腺增生,吃了很多中藥都不管用。我給他開了一個秘方,一個星期,隻用了一個星期,他的病徹底痊愈,現在由局長精神哆嗦(抖擻),每周進行兩次高質量的性生活,都不成問題……”
他的中文雖然不錯,但是很多措詞的確有些滑稽,尤其是精神抖擻,他竟然說成是‘精神哆嗦’!更可笑的是,他竟然連‘性生活’都搬出來了!
由局長的臉色有些尷尬,但是又不好說什麼。他也和很多美國人打過交道,美國人相對中國人要開放的多,他們可以隨時把‘性’啊‘愛’啊的放在嘴邊談論。他們不像中國這樣傳統,覺得這些字眼兒很難啟齒。
由局長拿筷子輕敲了一下菜碟,輕咳了一聲,催促道:“吃菜,吃菜!”
我懷疑曼本瑞是千杯不醉,雖然喝了不少,但他仍然能談笑風生,吹牛逼吹的震天動地,而且,還是說的漢語。
看來,我還真低估了這個曼本瑞。
第三瓶茅台喝到一半兒的時候,我去了一趟洗手間。
一股特殊的衝味刺鼻而來,我發現坐便器瓷壁上,滿是剩菜殘渣。
那明明就是曼本瑞嘔吐出來的東西!
我這才知道,原來曼本瑞一直在硬挺著,實際上,他已經不行了!曼本瑞是一個很要強的美國人,他在我麵前,一直強裝出酒仙的樣子,打腫臉充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