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職?”陳興瞪大了眼睛,“曾靜,你怎麼會突然有這種想法?”
“就是,曾靜,這可不是兒戲,這體製裏呀,要出去容易,要再進來可就難了,你辭去了公職,以後一旦反悔了,想再進來可沒那麼容易了,所以你可別一時衝動。”鄭忠強同樣看著曾靜。
“鄭局,我這是深思熟慮的結果,我覺得我現在也已經沒資格再穿這身警服,所以我決定辭去公職。”曾靜一臉平靜的說著,她這個決定,不是一時衝動的產物,更不是任性而為。
曾靜的話讓原本又想開口的陳興一下子怔住,他知道曾靜話裏所說的‘沒資格再穿警服’是暗指什麼,一時竟是無從開口。
和鄭忠強對視了一眼,陳興示意對方勸曾靜兩句,鄭忠強暗暗點了點頭,開口道,“曾靜,有沒有資格不是你自個說的,而是領導對你的評價,以及下麵的警員服不服你,這些可不是你個人說說就能算數的。”
“陳興,鄭局,你們都別再勸我了,我既然做了決……”
“曾靜,咱們今晚先不聊這事,我覺得你還是再回去想想。”陳興笑著打斷曾靜的話,他看出曾靜的態度堅決,既然一時半會勸說不了對方,那就幹脆拖一拖,讓曾靜再回去冷靜冷靜。
“沒錯,吃飯時間,咱們就不談這種事了。”鄭忠強笑著開口附和。
曾靜聞言,想再開口,看到鄭忠強和陳興都不想談這事,無奈的笑笑,隻能跟著點頭,她明白兩人的好意,但這次,曾靜其實早已下了決心。
酒店的飯菜陸陸續續的上來,鄭忠強給陳興倒了酒,笑道,“市長,晚上我得敬你一杯,還沒恭喜你主持市委的工作呢。”
“有什麼好恭喜的,就是代為主持而已。”陳興笑笑。
“現在隻是代為主持,過一段時間,說不定就扶正了。”鄭忠強爽朗一笑,“上麵總不可能兩次都讓你代班,但兩次都沒把你扶正吧。”
“這次不一樣,一萍書記無非是請了長假而已,等她回來,工作不還是得交給她。”陳興擺手笑道。
“市長,一萍書記的事,沒那麼簡單吧。”鄭忠強不動聲色的看了陳興一眼,他雖然也不知道張一萍具體出了啥問題,但鄭忠強可不信是真的生了病這麼簡單。
“甭管簡不簡單,咱們做好自己該做的就行。”陳興看了鄭忠強一眼,“鄭局,現在下麵是不是有很多議論?”
“可不是嘛,誰會相信一萍書記是真的生病呐,前兩天都還看到她生龍活虎的出席活動,精神再好不過,這突然之間就生病,怎麼也說不過去啊,再說了,今天這事還是省委組織部長親自出麵參加市裏的幹部大會,任誰都能嗅出裏麵那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下麵的人胡亂猜測,鄭局,你是領導,可別跟著瞎傳。”陳興笑道。
“咱可沒那份閑心。”鄭忠強嘿嘿一笑,又看了看陳興,壓低聲音道,“市長,不過您給我透個底,張一萍是不是真的出了問題了?”
“也許吧,等上麵的正式通知吧。”陳興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跟鄭忠強這種明白人其實也沒啥好瞞的,大家都能猜到出了事,隻是不想宣諸於口罷了。
“市長,那咱們真得幹一杯,預祝你早日更上一層樓。”鄭忠強滿臉笑容,陳興如果能夠當上一把手,對他這種跟陳興走得近的幹部來說,好處是顯而易見的,特別是他,再進一步也未嚐沒有可能,隻要陳興肯大力推薦,那他將來同樣有希望上市委常委。
一頓酒席,最後在輕鬆愉快的氣氛中結束,曾靜也和陳興、鄭忠強喝了幾杯,三人有說有笑,心情都不錯,但陳興心裏始終都有一層隱憂,曾靜個性獨立、堅強,骨子裏有一股倔勁,對方決定的事,怕是不會輕易更改,這也讓陳興對曾靜改變辭職的決定一點也不樂觀。
一夜無話,次日,陳興照常來到辦公室,上午,陳興在市政府處理公務,下午,陳興則是來到市委,他現在主持市委的工作,兩邊的工作都得兼顧。
梳理了一下張一萍上任這段時間推出的一些政令,陳興心裏也在琢磨著一件事,這是他之前早就有的一個想法,還沒來得及跟張一萍溝通,現在張一萍出了問題,市裏的工作由他全權負責,要推行這件事的話,由他自己拍板也就行了。
“小於,請市電視台的負責同誌過來一趟。”陳興打電話將於致遠叫了進來,“對了,將宣傳部,檢察院的同誌也請過來。”
“哦?”於致遠聽到陳興的話,眼裏閃過一絲詫異,又是請電視台的人,又是宣傳部和檢察院,陳興這是想搞什麼?
壓下心裏的疑問,於致遠也沒多嘴,趕緊出去打電話通知人。
陳興在市委發號施令時,張一萍的家,兩輛車子過來,張一萍被帶上了車子離開,而張國力,則直接被省檢察院的人帶走。
陳興主持市委工作僅僅過去幾天,有關張一萍出事的消息就已經在本地幹部圈子裏傳得沸沸揚揚,事情最先還是從省檢察院傳出來,隻不過消息的主角並不是張一萍,而是張一萍的丈夫張國力。
張國力出事了,那張一萍呢?聯想到張一萍請了長期病假的事,很多人其實已經猜到了結果,隻不過不知道張一萍具體是出了什麼問題罷了。
除了議論張一萍的事,這兩天,另一件在機關部門圈子裏廣為議論的事便是市裏準備推出‘電視問政’節目,由市政府主辦,屆時將在市電視台以直播節目的形式播出,全市所有機關部門的負責人和行局一把手,都必須輪流上節目接受老百姓的質詢,回答老百姓的問題,與此同時,市委組織部和市檢察院會同時派人入駐節目現場,被曝光出問題的,但凡有可能涉及到貪腐,檢察院都會一一記錄在案,事後調查回訪,而組織部,同樣會將問題記入官員考評檔案中,作為日後官員提拔任用和組織考核的一項依據。
可以說,市裏的這個通知普一出來,立即在各機關單位裏引起軒然大波,電視問政節目本身並不是稀罕物,因為其他城市早就有這麼搞過,江城雖然沒做過這方麵的嚐試,但沒吃過豬肉好歹見過豬跑,對這種電視問政節目的形式,大家多多少少是聽過的,真正讓大家議論的焦點是市裏這次的形式無比嚴格,不僅有檢察院的人在現場監督,連組織部都參與了,這讓每個人都感受到了壓力。
對於多數單位負責人來說,這個電視問政節目簡直跟催命符一樣,讓人感受到壓力,但對普通的機關單位職工來說,卻是暗暗叫好,上節目的不是他們,他們自然樂得看熱鬧,再者,對於一些部門領導的做派,哪怕是內部的職工,其實也看不慣,隻不過敢怒不敢言罷了。
“市長,市裏搞電視問政節目的通知一發出,下麵都震蕩起來了。”辦公室裏,於致遠笑哈哈的同陳興彙報著。
“震蕩?怎麼個震蕩法?是不是很多人都在背後衝著我罵娘了,說我胡搞瞎搞,喜歡搞形式主義這一套。”陳興微微一笑。
“罵娘的人肯定有,但怎麼罵的,我還真不清楚。”於致遠嘿嘿一笑,“市長,您這次一搞就是這麼大陣仗,檢察院和組織部的人都入駐現場,一副動真格的架勢,那些必須得上節目的部門一把手,誰不怵?畢竟這可是關係到他們頭上官帽子的大事。”
“隻要平時把本職工作做好,即便是麵對老百姓的質詢,又有什麼好怕的?我看那些心虛害怕的人,都是對工作敷衍,沒好好把心思放在工作上的人。”陳興冷笑了一下,“市裏早就該搞這個電視問政節目了,隻有這樣才能讓咱們的官員意識到,他們是被老百姓監督的對象,必須對老百姓負責。”
“這其實也等於是一種新的問責形式。”於致遠笑道。
“沒錯,這也是一種問責形式。”陳興點了點頭,看了於致遠一眼,又道,“小於,這個節目你要親自跟進監督,選拔參加這個節目的老百姓必須是真正的麵向全市公開,不能搞弄虛作假的那一套,別到時各個單位自己搞一些‘內部’群眾過來,咱們這好好的一檔問政節目就變成走過場的形式了。”
“市長您放心,我會親自跟進的。”於致遠點了點頭,這個電視問政節目是陳興一手推動的,他自然清楚陳興對這個節目的重視,而為了起表率作用,第一期節目,陳興這個市長更是會親自帶頭上節目,接受老百姓對社會安全、食品安全、民生福祉等諸多問題的質詢。
節目最難的無非是先期的籌備,雖然這種問政節目的形式,其他城市早就有人搞過,但江城除了借鑒別人的,也有自己的一些特色,如何搞好這個電視問政節目,起到對官員真正的監督和督促作用,而不是變成一個走過場的節目,這是一個真正的難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