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想法倒也沒錯,不過咱們也不能忽略了本地商界的想法不是,江城的發展,靠的是本地商界人士的大力支持,江陵街那塊地,本地商界的人也有很大的開發熱情,我們不能一下子就將他們都排除在外吧?這樣可是會大大打擊本地商界人士對地方經濟發展的支持熱情。”張一萍笑道。
“一萍書記,你這話我可就不太認同了,市裏設置的條件裏並沒有規定不讓本地房企參與競標,他們大可以參加嘛。”陳興微微一笑。
張一萍聽到陳興這話,差點沒被氣死,陳興明明知道本地房企沒有一家年銷售額過五百億的,卻偏偏故意說這番話,這是當她是傻子不成。
“陳興,咱們江城本地沒有一家房企能夠達到市裏設置的條件,所以市裏雖然沒有規定本地不能參與競標,但你這條件,卻是把他們都排除在外了,你說他們能沒怨氣嗎?”張一萍忍著心裏的火氣,繼續道,“依我看,市裏設置的這個門檻條件可以取消,土地招標嘛,咱們應該麵向所有房企不是,以咱們江城現在的房價,江陵街那塊地皮又是處在黃金地段,到時候的成交價肯定會創下一個新的記錄,一般的小房企也沒實力去參與競爭不是?所以到時參與競標的肯定都是一些有實力的大房企,陳興,你的一些顧慮完全是沒必要的。”
“一萍書記,你剛來可能不太了解情況,我跟你說實話,這塊地皮,市裏是有意留給信立集團開發的。”陳興正色道。
“陳興,土地招標這麼搞不好吧,這不是搞內定嘛,對其他企業而言,豈不是有失公平?”張一萍神色一怔,看了陳興一眼。
“一萍書記,信立集團要得到這塊地皮,自然得付出相應的代價,除了土地價格得符合市場價,他們還得承諾在咱們江城投資開發一個文化旅遊城,項目投資不得低於兩百億。”陳興同張一萍對視著,這件事,他必須同張一萍當麵表態清楚,一來,是告訴對方自己的態度,二來,陳興也想讓張一萍知難而退。
張一萍聽到陳興的話,神色微微一怔,初來乍到的她,顯然還沒了解到這一層麵,信立集團得在江城投資一個文化旅遊城?如果真是這樣,張一萍心裏清楚自己沒法過多指責陳興什麼了,因為陳興完全可以說他這麼做是為了江城的戰略發展。
微微沉默著,張一萍笑笑,“信立集團的文化旅遊城倒是挺有名的,在國內幾個大城市也開發好幾座了吧?如果信立集團真能在咱們江城也投資開發一座文化旅遊城,那倒是好事。”
“嗯,是好事,也符合咱們江城今後一段時間重點發展文化產業的戰略。”陳興點了點頭,頓了一下,又道,“日後文化成業會成為推動江城經濟發展的第三極,所以我們應該引入更多的民營資本參與進來。”
張一萍不可置否的點頭,說到這份上,她也沒什麼好反駁的,再者,她這個書記是一把手沒錯,但從具體的分工來說,書記是抓大方向的戰略決策,而具體的經濟事務,則是市長負責,雖說她這個書記能否決市長的決策,但陳興真要不買他的賬,很多事也都會不好辦,班子不和的問題,其實往往也都是書記和市長之間的問題。
兩人談了一會,張一萍也就笑道,“行,陳興你這麼說,那我也沒別的意見,今天找你過來,就是問問這事,畢竟商會那邊的意見很大,陳興你也得適當多跟商界的人溝通嘛,咱們作為地方領導,和企業界人士保持溝通是十分必要的。”
陳興聽見張一萍這麼說,頗有深意的看了對方一眼,和企業界的人保持溝通是必要沒錯,但要是走得太近了,腐化墮落的問題可就來了。
和張一萍聊了一會,陳興便離開張一萍的辦公室,而張一萍,也罕見的將陳興送到了辦公室門口。
“一萍書記請留步。”陳興笑著對張一萍道。
“好,那你慢走。”張一萍笑道。
陳興點了點頭,深深的瞥了對方一眼,陳興轉頭離開,盡管和張一萍有說有笑,但陳興心裏清楚,兩人其實都不自在,張一萍沒有表麵上對他表現出來的這麼客氣,而他,同樣對張一萍沒啥好的觀感,兩人之所以還能坐到一塊言談歡笑,無非是因為兩人的身份和職務決定了兩人必須這樣,更重要的一點,張一萍初來乍到,陳興能看得出來,剛上任的張一萍也在保持著克製。
進入電梯時,陳興看到張一萍還站在辦公室門口,見他看過去,張一萍還笑著招手,這副場景,讓路過的工作人員看到,無疑隻會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新來的書記和市長相處得很融洽。
裝!張一萍真的很會偽裝自己,陳興看到張一萍那張笑臉時,不知道為什麼,心裏突然就興起了報複的想法,之前張然一直在朝他釋放著曖昧的信號,陳興都懶得理會,此時此刻,陳興沒來由的就想到通過張然來報複張一萍。
“唉,都在想些什麼呢。”從市委大樓下來,陳興苦笑著拍了拍自己額頭,瞧他竟然想一些亂七八糟的事了。
回到市政府,陳興看到了在走廊上等著的鄭忠強,疑惑道,“鄭局,什麼時候過來了?”
“你前腳剛走,我後腳就到了。”鄭忠強笑著聳了聳肩。
“那可等了一會了,怎麼不到休息室裏去坐,在外麵站著幹嘛。”陳興笑道。
“人老了,多站站比較好,再說現在也坐不住。”
陳興聞言,若有所思的看了鄭忠強一眼,兩人進了辦公室,陳興請鄭忠強坐下,開口就問道,“鄭局,你這趟過來是有要緊是事吧。”
“嗯,市長,羅雙立那個侄子羅仕明你有印象吧,就是那家拆遷公司的老板。”
“人我是沒見過,不過肯定記得這麼一號人,怎麼,這個拆遷致死的案子,難不成還有什麼波瀾?”陳興疑惑的看了鄭忠強一眼。
“是有些意外的情況。”鄭忠強點了點頭,回頭看了一眼辦公室的門,確定是關上的,鄭忠強才道,“市長,這個羅仕明主動交代了他向華東書記兒子賄賂的事,而且數額不小。”
“有這回事?”陳興身子一下子坐直了起來。
“嗯,他自己親口交代的,而且還有錄音。”鄭忠強點頭道。
“數額多大?”陳興此刻臉色也嚴肅起來。
“單筆最大的數額是一百萬,就是最近才送的,羅仕明交代說為了讓朱福運幫他擺平拆遷的案子,提了一百萬的現金去送給他,朱福運也收下了,還承諾他會搞定。”鄭忠強說道,末了,又補充一句,“朱福運就是華東書記的兒子。”
“一百萬的現金?”陳興聞言,嘲諷的笑道,“這麼大數額的錢還提現金,這送錢和收錢的人倒都是謹慎的很嘛。”
“嗬嗬,是很謹慎,不過卻是都沒安好心。”鄭忠強搖頭笑道。
陳興聽到鄭忠強這麼說,撇了撇嘴,話聽到這份上,陳興要是不明白怎麼回事,他的智商就有問題了,很顯然,朱華東的兒子收了錢不辦事,這羅仕明進了局子後才會把對方咬出來,否則羅仕明不會做出這種兩敗俱傷的事。
“朱華東的兒子倒是什麼錢都敢收。”陳興正色道。
“現在這些年輕人,很多都是坑爹。”鄭忠強笑了笑,想到什麼,又有些欲言又止,猶豫片刻,鄭忠強還是說道,“不過我以前也聽過一些傳言,說是華東書記收錢也很大膽,也是什麼錢都敢收,他這兒子,倒不能說是坑爹了,正確點說應該是一脈相承。”
陳興聽到鄭忠強這番話,險些沒笑出來,父子倆收錢是一脈相承,這話聽著有些搞笑,但仔細深思,陳興卻是笑不出來,這是權力造就的家庭腐敗,是製度的悲哀。
沉默了許久,陳興問道,“鄭局,除了一百萬,還有什麼?”
“一百萬是單筆最大的數額,除此之外,羅仕明說他平時也會向朱福運送一些名貴禮物,像煙酒之類的就不必說了,十幾萬一塊的手表他也送過,而其連朱福運的情人他也送了不少禮物。”
“情人?”陳興神色一怔。
“朱福運已經結婚了,他在外麵也有情人。”
陳興恍然,道,“這羅仕明倒也會鑽營,連情人路線都出來了。”
聽到陳興的調侃,鄭忠強苦笑道,“市長,眼下麻煩的是這件事該怎麼處理。”
受賄罪,這已經不在公安局的職能範圍之內,羅仕明交代了這些情況,固然讓鄭忠強掌握了一些有可能讓朱華東倒下的致命線索,但同樣也是把燙手山芋交到了他手上,這些信息,他要麼交給省檢察院或者省紀委,要麼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鄭忠強無疑也拿不定主意,昨晚想了一晚上,鄭忠強決定還是來聽聽陳興的意見,看陳興想讓他怎麼做。